第七十章 挑撥
我道:「如此甚好。由你親自去,總是妥當些,若遇上什麼情況,應變起來,比我們方便多了。」
太后淡淡道:「時候不早了,屬下去去就來,委屈副座使在此稍候。」
我點頭道:「無妨,你只管去。」
太后告了聲罪,正欲離去,我左右掃了一眼,忽然道:「為何不見柳燕?她進宮也有些時日了,大可由她去。」
太后眉宇間頗不耐煩,道:「柳燕此刻不在宮中。」拿起桌上的包袱,到裡間換了一身輕便衣服出來,道:「屬下失陪了。」
她方邁出兩步,我突然又想起一事,叫道:「毛大姐!」
太后止住腳步,回過身來道:「副座使還有何吩咐?」
我微笑道:「吩咐可不敢,是有人托我給你帶了個口信。」頓了頓,輕嘆道:「想一想,我離開神龍島已有數月,但世事難料,期間發生了好多事情,現在才給他帶到,真是有負所託。」
太后奇道:「何人給我口信?」
我盯著她,神秘一笑,道:「其實毛大姐應該猜得到。」
我又故意停下不說,向鄧炳春瞧了一眼,只見他臉色鐵青,目露凶光,顯然已猜到我所說的是誰,不禁心下暗笑。
太后神情尷尬,道:「副座使說笑了,我如何能夠猜得到?」
我故意提高音量,怪聲怪氣地道:「哦,原來你猜不到啊。」頓了頓,又搖著頭嘖嘖連聲道:「可是我走之時,那人神情緊張,叫我無論如何也要將話帶到,瞧他當時神情,我還以為你二人心有靈犀呢?」
太後面色一寒,冷冷道:「時間緊迫,恕屬下沒閑功夫聽這些閑話。」轉身快步而去。
鄧炳春突然喝道:「等等!」
瞧他臉色已然青得發黑,額頭上根根青筋暴露,雙拳緊握,捏得「格格」作響,我心中偷笑不已。
太后剛走到門邊,聞言硬生生頓住身形,卻並不回頭,冷冷道:「怎麼?」
鄧炳春瞪著她的背影,緩緩道:「何不聽完了再走?也耽擱不了多少時辰。」一字一句,就好像冬天裡下的冰雹。
太后冷笑道:「誤了大事,你擔當得了責任么?」再不理會我二人,用力拉開門,一腳跨了出去,然後砰地一聲重重將門關上。
我彷彿感覺到整個慈寧宮都在顫抖,搖頭苦笑:「如從吶,真是難以捉摸。」
鄧炳春重重一哼,鼻孔中呼呼出著粗氣,從側面瞧去,只見他胸口不停地起伏著,他這一氣著實氣得不輕。
我偷偷一笑,又道:「鄧大哥,我真替你不值。」見他竟然充耳不聞,閉口不語,我故意長長一聲嘆息,道:「男人嘛,倘若他心愛的女人心裏面想著別的男人,任誰都無法忍受。」
鄧炳春霍然轉身,瞪著我道:「副座使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笑了笑,道:「其實明眼人一眼便瞧得出鄧大哥喜歡毛大姐。」
鄧炳春哼了一聲,又將身子轉了過去。
我站起身,過去將他拉了過來,他雖有些抗拒,但還是讓我按著他的肩膀在鳳椅上坐了下來。
我道:「我之所以替鄧大哥不值,鄧大哥應該明白,那瘦頭陀算個什麼東西?又矮又胖,又蠢又丑,他哪裡及得上鄧大哥你英俊瀟洒、武功蓋世於萬一?」
鄧炳春又是一哼,過了片刻忽然道:「那死胖子武功倒是高出於我。」
我心道:「你他娘才是一蠢物!」口中道:「哪又如何?他就長了一張滿是油漬的嘴,他能比得上鄧大哥你對毛大姐的一片痴心么?」我越說越大聲,一時間倒彷彿與鄧炳春感同身受。
鄧炳春「啪」地一聲一巴掌重重拍在扶手上,眼中似要噴出火來,恨恨道:「瘦頭陀!」
我難掩眼中喜色,幸好鄧炳春根本沒有注意我。
我輕輕咳嗽一聲,皺眉道:「毛大姐也真是的,我看得出她還是喜歡鄧大哥的,只是……」
我這麼一頓,鄧炳春緊接著神經質地道:「只是什麼?」
我緊皺眉頭,似乎難以啟齒,半晌才道:「只是……怎麼說呢?毛大姐意志似乎不夠堅定,只怕經不住瘦頭陀的甜言蜜語,而鄧大哥似乎――好像也不怎麼精通此道……」
鄧炳春緊握扶手,痛苦地道:「賤人!」
我之所以不停地挑撥鄧炳春與毛東珠、瘦頭陀之間的矛盾,是因為鄧、毛二人均不易對付,而且他們本對我有諸多不滿,若讓他們聯手,只怕更難駕駕馭,只是委屈了瘦頭陀,將他平白無故牽扯進來。其實也不能說平白無故,我只不過起了個推波助瀾的作用,這幾人之間本就存在著這樣的瓜葛,而且範圍還不限於他們三人,毛東珠殺死孝康皇后和董妃,本不是取經書之務,實則是因她愛上了順治皇帝。
這些「老東西」的感情糾葛,我理著都嫌頭痛,更何況身在其中的鄧炳春。不過,我說了這麼多,目的總算是達到了,心中自然竊喜,於是便轉移語題,有一搭沒一搭地與鄧炳春閑聊起來,只是鄧炳春卻始終緊閉雙唇,不肯開口。
正當我說得口乾舌燥,心生厭煩時,忽聞開門聲響,卻是太后回來了。
只見她神情慌亂,臉色蒼白,左手托著右手背,而右手緊緊纏著布帶,原本灰白的布帶,竟被血漬浸得鮮紅!
鄧炳春霍然站了起來,向前跨出兩步,但突然哼了一聲,定住身子轉向一邊,竟然不願去看太后一眼。
我心中笑道:「這醜男,竟是一個不小的醋罈。」
太后也無心理去會鄧炳春的情緒,自行到裡間搽了金創葯,重新換了布帶,過得片刻才自出來,在軟塌上坐定。
我皺眉道:「毛大姐,發生何事了?宰了韋小寶那廝沒有?」
太后長長吐了口氣,搖頭恨恨道:「沒有。本來我就要得手,誰知宮裡突然間來了許多刺客,不一會兒,便到處都是侍衛,我不方便再行出手,讓那小子逃得一命。那廝狡猾得緊,一不留神,自己反倒被他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