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出宮遇襲
幽深寧靜的宮殿已廢置多年,院中雜草叢生,落葉滿院,破爛不堪的圍牆上長滿了青苔。
慕雲棲一身銀白錦服,髮髻簡單梳理成一束,整束青絲高冠在發頂垂落至腰際。她的鵝蛋小臉望著面前破爛的宮牆,未施粉黛的臉上洋溢著嚮往。
「迎棠,從這裡翻過去便是宮外?」她再次強調。
「此牆外邊是一條深巷,宮內死去的宮人若無人過問,便從此路拉去亂葬崗。」迎棠仔細回道。
「好,那走吧,天黑前趕回。」說完,她便運息屏氣踩上紅牆用力躍到宮牆頂上,看向牆下的深巷四處無人,便輕靈地跳下去,運息落地,迎棠隨後在她身後揚落。
「太子妃,隨奴婢走。」迎棠領路快步輕跑著向深巷盡頭去。
「別再喚我太子妃,以免被人聽了去。」慕雲棲跟在她身後說道。
「是,主子。」迎棠恭敬回道。
破落的宮門半掩半開,迎棠伸手推開,門外一條官道延伸,官道上兩匹黑馬拴在門前的石獅上,她解開繩結牽過一匹到慕雲棲面前。「蘭姑憂心太過顯眼,便只備了普通黑馬。」迎棠說道。
「無礙。」慕雲棲翻身上馬說道,她夾馬揚鞭,在官道上賓士起來,迎棠隨後。幽靜清冷的巷中傳出馬蹄踏過聲,格外響亮。
出了皇宮一路朝著慕氏祖墓奔騰,呼嘯而過的山風吹亂了她們的秀髮,她們勒韁停在山坡上,山風簌簌呼嘯過山頭,山下樹林中有片墓園,風颳起樹枝,吹落的樹葉飄落在地。
慕雲棲強忍著淚水看著山下的送殯隊伍,眼看他們落棺,閉墓口,放鞭炮,祭拜,直到全部離去。她策馬到山下,停在墓前滑下了馬。
她躡手躡腳走到墓前,淚水刷的掉落下來,三叩九拜后便跪地不起。
「父親,棲兒對不住您和慕家,對不住您的囑託,山河匯女兒既未尋得,三哥如今身處水深火熱,女兒也束手無策,連今日您出殯都是多番周折,才得以再您墓前祭拜。女兒真的很無用,真的很無用.....」她聲淚俱下喃喃細語,悲拗欲絕。
迎棠對著墓碑三叩九拜后,立身在一旁,警惕地四處張望。
蒼穹之下一片灰濛,清風拂過將地上的落葉揚起,在半空中紛飛。
慕雲棲雙目失神跪在地上,她思緒中回憶著慕岩曾與她的點點滴滴,她回想起她在慕家的無憂無慮,心中疼痛愧疚。
「主子,應回去了。」迎棠看向她說道。
林中樹木遮擋了日光,鳥兒在林中肆恣飛行。她拭去面上淚痕緩緩起身,轉身離開,翻身上馬後回頭看了眼,隨即策馬揚鞭,朝著來時路奔往。
耳邊風過聲樹枝聲鳥驚聲,似乎還有一道聲響傳來,林中掠過大風,慕雲棲勒韁停馬,一個翻身落地林中大道。
寂靜無聲的樹林湧出數名黑衣人,他們身姿矯健,動作利落圍住了慕雲棲迎棠二人。一言不發便齊身向她們揮去了手中利劍,流暢狠毒之勢。
慕雲棲運息踢過迎面襲來的劍刃,轉身回落一腳踢飛持劍之人,一旁的人立馬跳起來劈劍過來,她側身奪過,黑衣人劍一偏狠狠舞過,她快步轉到黑衣人身後在他手肘上用力,黑衣人手上無力劍掉落在地。
「主子,你快走,奴婢攔住他們。」迎棠急色喊道。
慕雲棲將黑衣人手中的劍踢起接過,她轉身揮向另一個黑衣人,與他激烈打鬥起來,又一名黑衣人從她身後襲去,她彎腰躲過起身揮劍插去,利劍刺穿他身子,血濺到她臉上,她嫌棄拭去,半張面容被血漬模糊。她的目光逐漸狠戾,動作也越發利落。
遠處一輛馬車行駛在林中,車內傳出一道溫和之聲:「風清,前方何事?」
「主上,有一群黑衣人追殺兩名女子。」風清平靜說道。
話落帷簾被一雙指節分明的手掀起,露出一張風華絕代的面容,他臉上溫潤如玉,帶著瀟洒絕逸的風姿,他綴起意味深長地笑,厲聲喝道:「還不快去救人。」
風清勒韁停下,提劍屏息點飛到迎棠身旁,替她擋下一旁揮來的劍刃。她身後已有一道劍傷,護著另一名女子,明顯黑衣人目標是她護著的這名女子,她似乎也有些力不從心,身上看不出有何傷痕,只見她手捂胸口,看起來有些痛苦。
「這位姑娘似有舊疾,此處交給你。」男子瀟洒從馬車上跳落,對著風清吩咐,轉身踢開一名黑衣人,一手摟過慕雲棲翻上了停在林邊的馬,揚鞭策馬狂奔向前。
慕雲棲有些意外此處有人相救,掙扎身子說道:「不行,我的婢女受了傷。」說著便奪過男子手中的韁繩,卻被男子再次奪去:「姑娘才是被追殺的目標,若你下去,今日都難逃出去,在下的家奴是為了救人,不會拋下姑娘婢女。」男子不顧後方情形,一路奔騰。
「多謝。」慕雲棲聽后安心下來,微微仰面看去,男子面色凝重目視前方,勒著韁繩的雙手修長白皙,在林中胡亂馳騁良久。
「前面有條小溪,在那裡停下來吧。」慕雲棲指著前方說道,他的雙手在摟過她腰際勒著韁繩,令她覺得難受。
男子不語,慢慢勒緊韁繩停下來,在溪邊小道上駐了馬,他跳下馬伸出手,目光投向馬上女子,女子伸出手提氣下馬。
慕雲棲邁步走向溪邊,溪水清澈透亮,邊上草地上的草也被滋養的比林中的草叢綠。「今日多謝公子相救。」她說完蹲下捧起一捧水凈面,之前濺在臉上的血跡令她噁心。
她轉過身子看向男子,男子在四周環顧,他走到前面林中采了株草木,又走向周邊看了看,隨後朝著她過來。
他一身寶藍色錦服,身姿挺拔俊秀,渾身充滿溫潤高雅的氣息。髮髻被白玉素環冠起,刀刻般的劍眉下有著一雙熠熠生輝的星目,高挺鼻樑,薄唇勾起一抹不著痕迹的笑,面容冷峻卻如風華般耀眼。
慕雲棲雙眸輕閃,心弦微微顫動。
「還好,此處長有白茅根,在下采了一株,應能止住姑娘肩上的傷。」他揚起一抹笑容,如積雪被陽光融化,滲透人心。
慕雲棲轉過頭見衣物的肩上被血跡侵染,她莞爾一笑:「無礙,舊傷。」
男子看著她的笑顏微微怔愣了一下,「在下略懂醫術,可替姑娘清一清傷口,以免發膿。」
「不必了,多謝公子好意。」
「姑娘可喚在下宮桓,不知姑娘芳名?」
「雲隱。」
「翔極雲上行,山之隱入霧。」宮桓輕輕念道。
慕雲棲看向他,輕輕一笑,不置一詞。若真有幸尋得那樣的世外桃源,她定願棄所有繁華尊榮。
「公子為何會在林中出現?」慕雲棲淡淡問道。
「原要回山莊,途經林中聽見聲響。」宮桓漫不經心回道。
慕雲棲微微打量他,似乎不太相信他的話,可又想不出來他話里有何不妥。肩上隱隱生疼,她蹙眉躬身按住胸口,不讓那疼痛蔓延。
宮桓扶起她身子,將她扶到一棵樹下乘靠。「姑娘在此處休憩,在下在四周看看可有人家。」他說完便起身邁步向前。
慕雲棲看著他身影,心中不禁疑惑不解。她仰面看了看天色,天黑前若不趕回宮,蘭姑定會著急慌亂。
她扶著樹樁緩緩起身,看向四周。四下全是樹林,唯有邊上一條小溪,向上望去,溪水看不到源頭。
「前面似乎還是樹林,要不要繼續前行。」宮桓走到她面前說道。
「不了,在此處停歇候我婢女前來會合。」說完她便四處奔走,尋找有可能出林的路。
「雲隱姑娘的婢女應與在下的家奴回了山莊。」宮桓肯定道。
慕雲棲回過頭看著他,只見他走到馬邊拿過馱著的水袋與乾糧。他將水袋打開遞給她,她接過喝了口,他打開乾糧袋,將裡面的糕點拿出來給了她,慕雲棲接過小口咽下。
她目光掃過宮桓,他用了幾塊糕點便坐在地上,似乎對此刻的情形一點都不心急。方才他看到糕點,臉上並於異樣,宮中糕點的做法與花樣,他竟沒有丁點察覺,而他絕不是那未經世面之人。
「雲隱姑娘可放心,在下的家奴必會順著痕迹找到我們。」他看向溪水,溫和說道。似乎明白她的疑惑,他躺在草地上對著天際說道:「在下在這個樹林中,迷了幾次路都是家奴找來才出了此林。」
「原是如此。」她釋然一笑,對自己的小人之心感到慚愧。說完便走到宮桓邊上,在他旁邊躺下望向上空,溪水潺潺流淌聲悅耳動聽,夾雜著林中樹葉飄落的簌簌聲,仿若世間萬物皆如眼前的愜意舒適。
「草地陰寒,不宜你肩上的傷口。」宮桓偏過頭看著她說道。
「無礙,舊疾難愈。」她手肘撐頭半倚著身子看向他,「公子可有妻室?」她目光泛著狡黠。
她突轉的性子令宮桓一頭霧水,他學著她撐起手肘對她對視,目光中泛著笑意:「未有,姑娘此問何意。」
「公子人中龍鳳之姿,好奇怎樣的女子才能配得上公子。」
「哈哈哈。」宮桓輕笑兩聲后收起笑意看著她,「雲隱姑娘之姿,配在下綽綽有餘。」說完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嘴角的笑動人心弦。
慕雲棲輕笑不語,眼眸帶著風情與他對視,試圖從他眼中看出他話中有幾分真意。他的眼眸中映現著自己的面容,帶著魅惑人心的妖嬈。
她慌忙坐直身子,懊惱自己方才所為。「公子說笑了,雲隱已嫁為人婦,怎能與公子相及。」
宮桓瞭然一笑,面色暗沉下來,他躺平身子,喃喃說道:「在下無意冒犯。」
慕雲棲不禁失笑,看著溪水流淌,心中沉悶。她不解自己為何會有如此情緒,為何心中隱隱難過,為何覺得此刻有歲月靜好之感。
她轉過頭看向他,他雙手枕在頭后閉目休憩,面如冠玉的臉上平靜如水。
「雲隱姑娘既已嫁人,為何會被追殺?」他閉目漫不經心問道。
慕雲棲怔了怔,想了想說道:「被城中一惡霸之子相中,被他強擄后逃脫遭到追殺。」她語氣恨恨,彷彿煞有其事般。
她心底確實對顧景允咒罵了許久,他堂堂九五至尊,卻也失信於人。
宮桓聽后未能忍住笑意,哈哈大笑出聲,這丫頭竟能如此胡謅,且還面不改色地說得情真意切。
他起身眼放光芒看著她:「雲隱姑娘身手了得,竟能將你擄走?」明顯不信她的話,他眼裡笑意盈盈,整個人散發出溫暖如春的氣息,令她心神如花般綻放開來,迷人氣息氤氳。
慕雲棲見他不信,不再多言,坐在草地上看著天際逐漸暗沉下來。她知她該心急回宮,可此刻她如此留戀,如此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