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流言禍起
皇宮上下流傳著太子妃善妒跋扈,太子寵愛縱容之言。新封側妃出身名門卻被賜居偏堂,太子妃母家敗落偏得太子庇護。
「宮中皆傳太子妃您恃寵而驕,奴婢都聽不下去了。」迎芙立身慕雲棲身旁磨著歙硯嘟囔抱怨道。
「好了,本宮都不介意,你又何必自惱。」慕雲棲漫不經心說道,絕美面容一臉淡然。
她執著狼毫筆,在雪白宣紙上寫著一排娟秀小楷:林深人盡念留心。
帶著微微惆悵的面色望著窗欞怔怔發愣,一滴墨水滴落在紙上,迅速暈染開來留下黑點在宣紙上。
迎芙見此輕喚了她聲,她聞聲回過神來,輕聲問道:「讓你去打聽的事如何了?」
「奴婢遣人在林中附近數十里的山莊都去查過了,並無宮家山莊。」迎芙看著她說道。
「或許連姓氏他都不曾如實相告。」慕雲棲喃喃低語,心中沉悶鬱結。
她將筆閣下,拿起宣紙揉成一團,扔到了案桌前,紙團滾落到了內室羊毛地氈中。
房門外喧嘩聲響起,慕雲棲不悅蹙眉,厲聲問道:「何事吵鬧。」
一名侍女低頭走進道:「回太子妃,賢側妃領著婢女求見。」
迎芙聽后,揚聲道:「她還敢來,怎得今日下手太輕,沒讓她長記性。」
慕雲棲斜睨她一眼,「怎麼回事?」
她低頭說道:「今日晌午在殿外聽見賢側妃貼身侍婢在跟花房侍女嚼舌根,說您兄長企圖叛逆,說您遲早被廢,還說太子殿下被您蠱惑。」說到後面她的聲音也越發細小。
「收拾一下,傳賢側妃進來。」慕雲棲看了她一眼,並無半分責怪。
迎芙立馬將地上的紙團撿起放到碳盆上,見被燃盡成灰后才走到房門口,她看著立在門口的女子,擺手示意狠狠說道:「請吧。」
慕雲棲從案桌后繞出,在擺放著方桌的軟榻上坐下,她目光冰冷地看著進來的女子。
「妾身見過太子妃。」謝賢瑾輕施一禮,自行起身落座。隨後看向慕雲棲,神色張揚說道:「太子妃就是如此縱容婢女?」
「本宮向來性子易怒,身邊之人也就隨了本宮。怎得惹側妃不快?」她面帶微笑,神情冷傲,並不將她的無理放在心上。
謝賢瑾對她口中的側妃聽來極為刺耳,她家世顯赫出身名門,卻被一武將之女壓了一頭,心中每每想起都覺得意難平。
「好歹妾身的侍俾也是陪嫁過來的,被太子妃的侍女在眾目睽睽之下裹掌,難道太子妃就如此輕描淡寫而過了嗎?」自己嫁入東宮從賜居偏堂到新婚之夜太子當夜離去,他日日前往傾雪殿,事事周全慕雲棲,絲毫未給自己臉面,讓自己受盡了嘲諷。固然家中顯赫,在眼前的女子面前卻半分得意不起來。
慕雲棲嘴角勾起一角,她起身慢慢走到謝賢瑾面前,再走到她身旁侍女面前。
「本宮侍女只是掌了你,已經給足了你顏面。」她說完拂袖轉身,走回軟榻上落座。
謝賢瑾面色蒼白,起身看著她:「太子妃如此護短,妾身只得去求太子做主。」說完便領著侍女氣憤離去。
慕雲棲看向她離去的背影,譏誚一笑。
謝賢瑾梨花帶雨跪在東宮書房中,身後侍女低頭不語,面上卻清晰可見掌印。
顧寒軒坐在書案前不耐煩說道:「太子妃侍女為太子妃打點東宮內務,你的侍女必是出了錯處被罰,此事也值得你去找太子妃鬧心?」他說到後面揚高了語氣冷麵呵斥道。
謝賢瑾磕頭說道:「殿下恕罪,妾身侍女與花房婢女敘話,可迎芙走上前二話未說便掌了妾身侍女,隨後便揚長而去。妾身侍女不敢與自己說道,是妾身見她面上掌印追問下,她才道出原委。」
「你來說,與花房侍女敘了何話?」顧寒軒看著她身後侍女問道。
跪地的兩人身子皆抖了一下,顧寒軒面色暗沉,散發出威嚴氣勢,令人心頭寒涼。
「成歡...」他起身喊道,隨後走到窗欞前立身,看向窗欞外不語。
成歡點頭會意,立馬走出了殿。
謝賢瑾此刻心中惴惴不安,她不清楚若那些話傳進太子耳中會如何,她悄然回頭看向身後侍女,見她全身顫抖淚流滿面,不由狠狠睨了她一眼。她對著她搖了搖頭,侍女含淚點頭示意。
成歡不多時匆匆進入,走到顧寒軒身側小聲說道。
他聞后霍然轉身,眼中怒火衝天,看著地上的女子,陰狠瞠目道:「誰給你們的膽子去置喙太子妃之事?」
「殿下明查,妾身與侍女並不曾....」她看著他陰冷的面容竟不敢再反駁,那樣冷峻無雙的面容只讓她覺得面目可憎,不敢多言。
「側妃行為不端,禁足三月。」他看向她身後的侍女:「杖斃,扔去亂葬崗。」
「太子饒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知錯了,求太子殿下放過奴婢。」她慌忙求饒,面色驚恐萬分。
成歡喚人將她拖了出去,她的求饒聲從房外傳進。謝賢瑾一臉驚慌,獃獃地跪在地上,心中對他的無情感到驚悚。
顧寒軒冷漠越過她,從房中走了出去。他邁步走進傾雪殿中,見慕雲棲端坐在桌案前,執筆出神。
他輕輕走近,對著迎芙揮手,示意她不準出聲。
「參見太子殿下。」她無視他的示意,出聲問安。
顧寒軒有些惱怒地看著她,似有責怪。
慕雲棲聞聲回神,她匆忙閣下筆輕笑著從案桌後走出。
「賢側妃去找過殿下了?」她走到軟榻前坐下,看著顧寒軒問道。
顧寒軒邁步到案桌前,掃了一眼桌上的宣紙,走到她對面坐下。
「過些時日便是除夕了,你可還有要置辦之物?」他岔開話語,不想提惱事。
「宮中應有盡有,還有何需要勞煩殿下的?」她看向他不解問道。
「父皇病重,宮內不得鋪張,除夕需得為他守歲祈福,初一宮外或許熱鬧。」他言笑晏晏說道。
她果然面露喜色,帶著炙熱目光說道:「殿下此話何意,初一可出宮?」
顧寒軒沖著她寵溺一笑,點頭示意。
慕雲棲微微打量,不明他此舉何意。想到宮外已無親人可見,三哥遠在邊境,如今處境艱難不能回朝。她面色喜轉憂,揚起牽強一笑說道:「多謝殿下美意,宮外已無臣妾牽挂,不願去見那番熱鬧惹起心中思意。」
顧寒軒心中一緊,為她惆悵之言而心疼。「也罷,你不想便不去了。」
二人沉默不言,房中一時噤若寒蟬,迎芙低頭回想方才太子已見到紙上之言,頭痛不已。
顧寒軒端起茶盞,掀開杯蓋飲下才查覺茶水冰冷,故而喝了一口冷茶。
「本宮見你平日多在閱書,是些什麼書籍呢?」他起身往桌案走去。
慕雲棲起身款款走去,引他往書架上去,餘光看了一眼迎芙,迎芙對眼示意。見他面向書架取書,迎芙迅速將書桌面上的一層宣紙抽走,轉身邁步走出房內。
他朝書架上取出一本《六韜》拿下翻閱:「你竟全是看的兵書。」
「自小便聽父親兄長說道戰場之事,故而對兵法多些興趣。」她淡淡說道,語氣無常。
「本宮怎覺得娶得不是一名女子,而是一名大將。」他說笑起來,一臉戲虐。
慕雲棲斜睨他一眼,抿唇輕笑起來,眼角眉梢上揚笑意。「殿下覺得臣妾哪兒不如女子了?」
顧寒軒放下書籍,看著她周身上下打量后嚴肅道:「若論相貌,傾世無雙,若論身姿,也算曼妙動人,才華驚才絕艷,身手也不凡。當今天下也只有你,可與本宮比肩。」
慕雲棲對他的話感到不快,轉過身子,冷聲問道:「這些便是殿下當初向皇上請旨賜婚的初衷?」她拂袖離去,步伐輕快。
顧寒軒不禁失笑,當年將軍府,她雪地中揮舞出手,滿臉無辜笑顏,自己醒后在那匆忙中投去一眼,從此便再沒能將那幕從心中抹去。驚鴻一瞥,撼動心間天地,恆久不滅。
他看向桌案上的宣紙,已無字跡。中心對她的喜怒無常甚是無可奈何,放回書籍,坐到桌案靠椅上,拿過桌上擺放在一旁的《陰陽脈炙經》翻開閱覽。
她身上流淌著醫世血脈,知曉她懂得一些藥理,故而能一眼看出父皇之症,可她為何解不了自己身上的封存,是解不了還是另有隱情。
顧寒軒翻了幾頁,發覺自己對上面所言全然不解,將書籍放回原處,起身離去。
他立身石亭望著天際昏暗,萬里無雲。寒風在院中盤旋,將光禿樹枝簌簌吹打。冰冷刺骨的風席捲他周身,將他心間涼透,帶著濃烈陰靄。
「去查一名喚宮桓的人可是那日救走太子妃之人?」他背對著夜鷹說道。
夜鷹點頭拱手退去,太子妃自出宮回來后,時刻喜怒無常,時刻悲憫沉思。連自己都能察覺出她那份悲涼中透出的心事,何況是全然心思都在她身上的太子,又怎會看不出她的變化,心中對主子的悲情不免感到不忿,沉默退去。
日輝宮內,顧景允躺在榻上雙目痛苦緊閉,他對著皇后揮了揮手:「惠陽,朕自知病症,不必再費心了。」
皇后坐在榻邊柔聲說道:「皇上,臣妾父皇來信說,可尋得白神醫前來,他曾與白焯有過一段交情。」
「當年北約攻打臨朝,白焯的女兒逝於此戰,他又怎會救害死他女兒之人。」顧景允虛弱說道,他這是心病,心藥已逝,怎會有解。
皇后潸然淚下,她怎會不知顧景允所言,她辛惠陽系嫡出公主,自小便是天之驕女向來高傲。當年遠嫁北約為後,生下嫡子為儲。
她出身高貴,母族庇佑,后位穩固,寵冠後宮,嫡子出色,帝王之才。可終其一生都未進入所愛之人心上,那個她連面都未能見上卻讓她輸的一敗塗地的女子,將她擊的體無完膚。
顧景允艱難地伸出手拭去她面上的淚水,他有些哽咽,愧疚說道:「好了,堂堂皇后如此哭泣,毫無皇后之威,豈不任人笑話。」
「本宮看誰敢。」她厲聲喝道,止住了淚水,察覺到了他的心思,故而破涕而笑,似想讓他寬心。
顧景允會心一笑,他此生終究虧欠於她。
若情未逝心上顏,執手相望身側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