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嫌隙

番外 嫌隙

清晨,白鳳嬌回了顧宅,春煙已經進門了,悄無聲息,伏低做小。

顧輕昨晚一夜沒睡,清早還要趕著去給大戶人家唱戲。

他有什麼新婚燕爾,白鳳嬌以去約會的名義走了,他還是沖了冷水讓自己醒酒,隨後作踐著自己滿城去找,直到翻遍了所有能招男妓的青樓,也沒有看見她的身影,才在白府的台階前,看見她養的面首原來是表哥。

「二奶奶。」春煙柔柔弱弱的行了一禮。

白鳳嬌用手撐著下巴,看她穿戴整齊,隨口問了句:「到哪去?」

春煙垂著眸,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當真是我見猶憐,「舅舅昨晚喝多了酒,早上又沒有吃飯,一早去給貴人唱戲,我擔心他會胃痛,所以想去陪他。」

白鳳嬌差點被噎住,好一對青梅竹馬,只是她不知道,顧輕對待自己不愛的女人,會不會像曾經書里描寫的那樣。

隨即點了點頭,「去吧,二房。」

.

深宅大院,顧輕才在台上唱完一出,立刻感到一陣眩暈。

握著馬四的手下台,便在後台看見春煙瘦小的身影,拿著大褂等在那裡。

「舅爺。」她病怏怏的笑了一下,替他解著戲服,指尖滑過他的腰身,露出腕上那道觸目驚心的疤。

「這裡,疼嗎?」他拉過她的手,不敢去觸摸那道疤。

「夫君抱我一下,就不疼了。」說完,春煙將自己的小腦瓜放在他胸口,本以為他會推開。未曾想,他修長的手指穿過她的髮絲,安撫的摸了摸。

「曾經我在戲台上忘詞,被迎面砸來的轉頭擊中膝蓋,也疼得幾乎站立不住,後來我還是撐下來了。」

回想起那段難堪的日子,他感謝曾經那樣努力的自己。如今即使成了角兒,也不敢鬆懈,他知道白鳳嬌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他不想讓她受委屈,他的自尊心也不允許他靠白家。

「春煙,我要你好好的。」他握著她的肩膀,哪怕他不喜歡她。

其實他真希望自己先遇見的是禹春煙,這樣的溫柔性子,一定會給他諸多諒解。

春煙點點頭,已經將他的大褂換好,才將自己熬了半夜的粥拿出來。

「二爺,吃些暖暖胃吧。」她的笑容和粥一樣暖,她了解顧輕的性子,就不信搶不來男人。

她相信這一世,白鳳嬌也會被掃地出門的。

顧輕用湯匙舀了一勺粥,五臟六腑都跟著暖了起來。若不是仗著年輕,他也不敢剛喝完酒就唱戲。

「回家嗎?」春煙小聲問了句。

「回。」他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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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顧宅已然是黃昏了,白鳳嬌查了一天顧輕的賬本,這與生俱來的商人本色,讓她很快就將顧輕的財產梳理了一遍。

「二奶奶盡興了嗎?」顧輕站在門口,強壓下心痛,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勇氣又回到了她身邊。

「還好,和婚前別無二樣。」她不動聲色的將那疊賬本放下,也不去揉因盯了太久而脹澀的眼睛。

「那麼,今晚能寵幸我了嗎?」顧輕靠在牆上,他唱了一天戲,已然覺得很累了,可他怕夫妻之間的仇一旦過夜,再到翌日就會有了隔膜。

家和萬事興,何況他愛她。

「我來了月信,二爺去小妾房裡吧。」信口扯謊的推辭,只是看見他覺得煩悶罷了。

「無妨,我便在二奶奶房裡打地鋪吧。」他說完,看著白鳳嬌起身,已然跟她一同回了房間。

她睡在床上。

他睡在地上。

初秋已有深深涼意,他躺在冰涼的地板上,雖隔了一層被子,但效果也是微乎其微。

他那單薄的身子能承受的住嗎?

明天若是著了風寒,可怎麼唱戲呢。

白鳳嬌胡思亂想了一會,翻身過來,想悄悄瞧上一眼,正對上他望向床榻的目光。

再翻身回去已經來不及了,顧輕的聲音裡帶著溫柔笑意,「二奶奶想看就看,為何要偷偷摸摸?」

白鳳嬌賭氣又轉了過來,有什麼了不起,看不看!

他的笑意更深,「二奶奶,地上很涼,我能去被窩嗎?」

他沒有忘記昨夜被她惡語相向的刺傷,只是冰面總要一個人來融化,那便讓他做卧冰的那個人吧。

白鳳嬌不說話,賭氣往裡挪了挪,他便起身躺在她身邊,將她抱在懷裡。

他身上是冷的。

「今天在做什麼?」他的手臂安分的攬著她的腰肢,深情款款的問了句。

「今天去會了幾箇舊相好。」白鳳嬌困意來襲,信口胡謅。

他的心驀地一痛,攬著她腰肢的手又加重了幾分力度,「我不想聽你說這些。我是男人,如果這是真的,你要置我於何地呢?如果是假的,在昨天的新婚之夜說一次氣話也就夠了。」

白鳳嬌倔強的脾氣也上來了,昨夜吵成那樣,還不是讓那箇舊相好進門了?

難道在民國就不能一生一世一雙人嗎?

「那麼你呢?難道不是左擁右抱?你是男人就可以有特權,我是女人就應該三從四德嗎?如果是這樣,那顧老闆真是娶錯了,我白鳳嬌就是這樣,我行我素,不會改變。」

白鳳嬌說完,顧輕放開了這具嬌軟的身體,只覺得血往上涌,三番五次置他的尊嚴於不顧。本以為成親了,她會有所收斂,未曾想還是變本加厲。

他覺得春煙挺好的,有那麼一瞬間,忽然覺得自己跟面前的這個女人,從來不曾站到過同一個位置上。

他高攀了她,他高攀不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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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的歲月里,顧輕便不再來看她了,一次都沒有,每日回府都是直接進了春煙的房間里,拿白鳳嬌當個透明人。

彷彿顧輕和春煙才是一對兒璧人,而白鳳嬌只是一個管家老媽子。

其實,也的確如此。

夜半三更,她又點了一盞長明燈,左手邊是楊一憫右手邊是秋妧。

三個人在尚未普及點燈的老北京四合院里,在昏黃的油燈下,計劃著二爺接下來是不是再開一間古董行比較好。

最後沒有商討出結果,但已經深了,白鳳嬌和衣而眠,她自己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卻也不知道前路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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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知他鄉無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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