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欺師滅祖
傍晚時分,春煙回到榮福堂時,徒弟們已經在院子裡面跪了一排,為首的便是顧輕。
「啪」,戒尺重重打下來,顧輕將嘴唇都咬破了。
「叫你逞英雄?你知道個屁就敢替榮福堂出頭,頂著我禹爺的名號去跟人鬥氣。」
看得出來,禹頡是真的生氣了,只是這股無名火併不是顧輕勾起來的,他是恨那個叛徒恨得牙癢,沒辦法發泄,只能拿顧輕開刀。
「還沒有倒倉,你就敢去唱旦角?毀了嗓子,我白養你這個白眼狼!」
「啪」,禹頡每罵一聲,就將戒尺重重的落下一次。
柳盡歡眼中含淚,默默站在他身後小聲勸著:「老爺,顧輕以後還要登台唱戲,你把他的手打壞了,讓他如何見人?」
旦角身體每個部位都是重點保護對象,尤其是那一雙握風擁月的手,美蓉眼胸膀,皮眉口心拳。纖纖玉指就是旦角兒的半個生命。
春煙在心裡更加厭惡父親,顧輕明明幫榮福堂爭了面子,他卻還蠻橫暴行,都已經是北洋政府統治了,他簡直就是封建殘餘。
聽到身後有腳步聲,春煙回頭去瞧,正是今天在前門橋,將小節手踩傷的那個大師兄——程之問。
程之問的造訪,算是救了顧輕一命,禹頡扔下戒尺,臉色鐵青的請程老闆入正堂。
偌大的房間,只有師徒二人。
「師父,我最後一次這麼喊您。」程之問沒敢坐下,只是站在離他不遠的距離,多年的師徒情分讓他不敢不恭敬。
「小程子,我記得你剛來榮福堂時才這麼高。」禹頡伸出手比了比,那個七八歲孩童模樣的小程子彷彿又出現在他眼前。
「那個時候咱們吃不飽穿不暖,整天帶著你們風餐露宿,我去找演戲的場子,你替我照看著這些徒兒們。」
那一年,春煙的娘嫌跟著他太辛苦,帶著剛滿一個月的春煙,乾脆回了禹頡鄉下爹娘家裡。
「師父……」程之問決意叛逃的那一刻,一顆心也就變得堅硬了。不想再聽禹頡憶苦思甜下去,他不過是來辭別的,趁早好聚好散為妙。
「柴班主曾救過我的性命,他請我過去,恕我實難抗命。」
「哦!」禹頡將眼淚都流到心裡,他不知道柴班主什麼時候跟他的大徒弟有了過命的交情,他只知道小程子自從成了角兒之後,不斷的商演,已經許久沒有回榮福堂了。
「榮福堂廟小,容不下程老闆這尊大佛。只是打今兒個起,出了這榮福堂的大門,你我再無師徒情分。」禹頡越說越激動,突然站起身來,上前一步,緊箍他的手腕,聲音低沉的質問道:「但是,我要問你!今天在前門橋柴家班鬧事,是不是跟你有關?」
程之問驚訝的睜大眼睛,原來師父這個老狐狸知道,知道前門橋砸場子事件不是偶然。他什麼都知道,知道那個叫囂著的男人不僅是個練家子,還是柴家班的人。
他搖了搖頭,他不敢承認,也不能承認,夜深人靜時,他也要面對良心的拷問。
班班經常會反思自己,為什麼第一本書就選的這麼沉重。可是我想了很久之後才發現,這就是我內心深處最想寫的故事啊。
——有時候,偉大的人,光輝之下,也有許多黑暗,許多犧牲品。
對於大家,他是聖人。對於家人,他是平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