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退伍回家沒幾天,便跟幾位同鄉戰友,一起到了省城,找了一份工作,保安。01年的時候,包吃住800元的月薪,對於我們這些以前只有每月幾十塊津貼的人來說已經很滿足了。第一個月工資,我買了一個BB機,我用部隊帶回來的手槍彈夾袋改裝成了一個套子,純牛皮的,放BB機正合適,隨時別在腰間,感覺很洋盤~
四個月之後,公司來了一位副總。是位30歲女性,雖然我知道她的年紀,但是她皮膚保養的很好,看不出真實年紀,穿著也很有內涵氣質,典型的職業女性。下午我被主管安排去陪副總買東西,副總是北京人,剛到這邊,需要採購很多生活用品,我和另外一位司機就被免費徵用當苦力。她很健談,以一位姐姐的身份,跟我擺家常,買了N多東西之後,辛苦的爬上7,那時候省城的電梯公寓還很少,我表現出了過人的身體素質。晚上,副總又請我吃了頓晚飯,我大概了解了她的一些情況,老公在某集團軍擔任要職,作為一個軍嫂,一個人在商場打拚,確實很辛苦。從那之後,整個保安部門中,就只有我把副總喊姐。而我的保安生涯,也即將結束。
一個月後的某一天中午,公司來了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穿著陸軍軍服,中校軍銜。我例行登記,他也很配合,訪問對象是陸瑤,陸瑤就是我的副總姐姐。剛好十分鐘前,陸姐吩咐我任何人來找她,都說她不在。因為是周末,公司加班的人並不多,那中校軍官也不為難我,走到來賓等候區,靜靜的坐在那裡。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個男人會不會是陸姐的老公?但是聽說她老公最近在沿海參加演戲,而且不會連自己的老公都不想見。我胡思亂想了半天,不知不覺都到了下班時間,辦公室的人陸續走的差不多了,我側頭一看,發現那為中校軍官還是坐在那裡,像個幽靈一般,面無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我突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這傢伙也太厲害了,坐了5個小時動也不動,我幾乎忘了他的存在。我急忙走進辦公區,來到陸姐的辦公室門外,輕叩三聲,然後推門而入,發現陸姐正埋頭寫著什麼東西。我把那個傢伙的情況跟她說了一下,她點點頭,絲毫也不奇怪,讓我先下班離開。
傍晚我吃過晚飯,和幾位保安同事正悠閑的走在大街上,欣賞著來往的美女,突然BB機響了,我的急忙跑到共用電話旁,插入我的IC卡,原來是陸姐Call我,居然叫我去陪她喝酒。我也不多想,撒腿就像指定地點跑去。
到了迪門口,等了5分鐘左右,陸姐便開著公司給她配的帕薩特過來。那晚陸姐玩得很瘋,喝了很多酒。最後還是我喊的計程車把她送回家,然後杯具的背她上7。(不用多想,那時我剛好19歲,陸姐大我12歲,把我當親弟弟看,我們之間不會有淫民期盼的那種姦情)
第二天上午她沒有上班,中午的時候,給我打了傳呼,我借戰友新買的T28回了電話,原來是叫我下吃飯,她就在對面街上的麥當勞等我。我準備跟她開點玩笑,卻發現她表情很嚴肅。然後她打開話夾子,給我講了我以前沒聽過的故事。原來她出生在一個軍人世家,父親是一位將軍。昨天那位中校正是他的丈夫,也是他父親的兵。我當時聽了這話,心裡直罵天,怎麼不早認識這位姐姐,不然我也許有機會留在部隊高攀!
她根本不喜歡他的丈夫,簡直就是塊木頭。但是偏偏她的父親很器重他,從小在父親的教育下,她根本不懂得反抗。我聽的頭暈,大概意思就是婚姻不幸福,這麼多年也一直沒有小孩,想逃避,於是來投奔表哥(原來老闆也是高官子弟)。他老公等了這麼久才過來找她,也不曉得哄她,也不曉得吵架,反正就是木頭,煩死這種人了。我當時哪懂得女人的心思,只覺得姐姐也有大小姐脾氣。最後重點來了,陸姐最後跟我說她想出國,問我想不想出國,她可以幫我辦護照。我當時就懵了,半天沒反應過來。
在當時能出國是多麼洋盤而又神聖的事情。我非常激動,但是又想了很多,我出去什麼都不會,英語菜的跟沒學一樣。無緣無故受這麼大的禮也不好。最後考慮了三天,在各種複雜的心情下,我還是拒絕了陸姐的好意。
過了幾天,陸姐就要離開公司回北京。走的時候,我和司機一起送她到的機場,陸姐臨走的時候跟我說了一句讓我終身難忘的話,「我一直把你當親弟弟,因為你也有真正的軍人氣質。」然後望了一眼我腰間的BB機,微笑著離開了。我撓撓後腦,一直也沒想明白什麼意思。低頭看著BB機,除了那個套子是手槍套改造的,其他也沒什麼特別的,這個跟軍人氣質應該不沾邊。
陸姐走後,我的日子開始不那麼好過了,換了個人事部經理,最後大家忍受不了,集體辭職。然後幾位戰友在結束這次短暫的保安生涯后,各奔東西了。而我也因為生活的艱難,去投靠父母了。父母在另外一個小鎮開了個小餐館,我到了之後成了免費小二,每天負責洗碗跑堂,待遇就是包吃包住,還有2塊5的天下秀。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晚上跟父親喝點小酒,下下象棋。我懷疑我的人生是不是從這裡開始終結了~雖有天生我才必有用的精神,但現實的困境讓我不得不耐住性子,等待著...早知道這樣,當初真該豁出去,跟陸姐走了。
我就在這個無名的小鎮上待了大半年,這半年裡我學會了兩件事。第一件事就是炒菜做飯,第二件事就是磨性子。年輕人那種激情和衝動,在這裡磨的雖然不能說徹底,我看基本也差不多了,對什麼事都是那麼無所謂了。就算面對再挑剔的客人,我也能保持微笑,打心底不會去跟人計較輸贏。不論是斗理還是下象棋,我永遠是父親的菜。當然還有一件事,我依然保持著。那就是每天早上6點半起床跑步,堅持鍛煉。現在唯一能讓我記得我當過兵的事實,除了看照片,就是每天對著穿衣鏡,露出滿意的肌肉臭美。有時候我自己都很奇怪,那年我正好18,9歲,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怎麼就沒有想過去交往一個女朋友,哪怕是村姑也好。這種平淡的日子一直維持到第二年春天。
早上8點,正是早點生意好的時候,我的BB機突然響了。我的BB機是全省自動漫遊的,只是最近幾個月很少有人跟我聯繫了,我基本拿它當電子錶使用。我一看號碼,也沒注意,以為是某戰友在外地給我打的。等我忙完了,已經是10點過,我洗完碗慢條斯理的到隔壁公用電話撥號,撥打過去居然是個不認識的人,是不是我打錯了?我仔細一看,開頭居然有兩個0,再撥打,居然沒反應。諮詢老闆,原來這個是國際長途號碼,他的電話不支持,需要到郵電局撥打。我心有點緊張了,會不會是陸姐啊?我急忙卸下圍腰,向母親要了10塊錢,就向郵電局跑去。
我撥打過去,果然聽到了陸姐的聲音。陸姐很關心我的近況,我撒了個慌,說自己在學廚師。陸姐又問我待遇如何,技術練的怎麼樣。我隨口編了幾句,就詢問她的近況。原來三個月前她拿到了美國的L1簽證,在北卡羅來納洲工作,不過我當時對簽證和什麼洲的沒什麼概念,她在那邊除了有一個大學同學,基本沒什麼親人。再次提到了,問我想不想過去工作,我心裡當然是千萬個願意,不過我還是說了很多個「可是」,再次謝絕了陸姐的好意。掛電話前一句晚安,我才反應過來,我們的時差不對。掛電話結賬的時候,我撒了眼。100多的電話費...最後被老母狠狠的批鬥了一頓。
過了幾天,我鼓起勇氣再次對父親說,我想出去打工。父親表示支持,但是沒多於的錢給我做盤纏。我咬咬牙,表示只要200塊錢就夠了。最後我如願以償,提著運行包,搭乘一個熟人的貨車到了縣城,再轉車到了市裡火車站,踏上了去省城的道路。到達省城跟戰友打了個電話,身上還有140塊錢,那年我剛好20。
戰友的日子也不好過,在郊區租了個單間,我只得暫時跟他借宿了。第2天去找工作,沒合適的,第3天去看,也沒合適的,連續一周都在等通知。幸好我的心態還穩的住,這天戰友上班去了,我餓著肚子走到勞務市場,準備去工地找事做,意外的發現一電線杆上貼的廣告,招聘海員,待遇年薪N萬。OMG,我當時不知道是餓的慌,還是怎麼了,也沒看後面寫的什麼,就按照地址找了過去。
終於我在一個郊區一個破舊的小房裡找到了那個辦公點。辦公室只有2個人,一個跟我差不多的姑娘負責接待登記,一個眼鏡胖子坐在最裡面,對著電腦,滑鼠逛點,也不知道在幹什麼。屋裡掛滿了各種錦旗和證書。那個時代,我也不知道什麼我也不知道什麼叫很傻很天真,老老實實的填寫了表格,最後有一項我傻眼了,需要兩萬塊的代理費。雖然我對這個代理機構深信不疑,但是這個天文數字,我真籌不出來,正準備離開。那個胖眼鏡瞟了一眼過來,慢條斯理的對我提點了一句。這麼壯的身體,可以申請去海外做海員,包吃住,代理費可以從工資里扣,不過每份合同期限不得低於三年,也就意味著我三年不能回家。
我回去跟戰友商量了一下,又給父親打了個電話。最後決定第2天去簽合同。第二天,我把各種證件包括戶口本的複印件交給了那個小姑娘。然後繼續等通知。
3天後的下午,BB機響了,回電話,通知我收拾好東西,去公司等待,晚上有車來接。我懷著忐忑的心情,到了公司,那個小姑娘不在,只有那個胖眼鏡和另外幾名小夥子坐在辦公室。原來他們是跟我一起要出發的。大概12點過後,車子終於來了,一輛金杯車,我們五個人就這樣上了車。當時我也不知道我們要去哪個國家,為什麼不坐飛機,就是坐輪船,也是搭火車去海邊啊。怎麼會坐汽車?但是我的忐忑和激動蓋過了我的疑問。經歷了三天三天的顛簸,我們終於到了一個陌生的城市。
車上加我有5個年輕小夥子,還有1個司機和1個副駕駛,總共7個人。這3天來,我們很少交流,不知道是我不喜歡說話,還是他們不喜歡說話,除了吃飯解手,基本都在睡覺。到了這個陌生的城市,嚴格的來說,不能算個城市,頂多算個小鎮。沒有高大廈,也可能是天剛剛亮的緣故,街道一點也不繁華,行人也不多。但是我知道,我們來到了雲南的一個邊境小鎮。我們在路邊小攤吃了點東西,我實在忍不住心中的疑問,向那位副駕駛問了一句,「我們不是出海當海員嗎?怎麼到了雲南這邊?」那位副駕駛還沒說話,跟我一起的另外4個人就好奇的盯著我,其中1個高個子對我說道:「什麼海員?你不是跟我們一起去緬甸做事嗎?」我的頭很暈。副駕駛是個瘦子,又黑又瘦,他淡淡的問了一句,「劉胖子沒跟你說清楚嗎?」我點點頭。副駕駛又從上到下的看了我一遍,說道:「長的倒挺結實,你曾經有武警的服役經歷是真實的嗎?」我繼續點頭。
副駕駛隨後跟我簡單的說了一下情況。他們跟劉胖子(就是那個胖眼鏡)有「業務」來往,以前經常幫他送人偷渡,從緬甸過度到越南,再從越南出海,到南亞各國,甚至到歐洲,美國等。最近果敢情況複雜,彭主席要根除了罌粟種植。他所效忠的家族為了保護自己的家族利益,招兵買馬。因為武警在果敢是很有威懾力的,所以委託劉胖子從內地找5個退伍武警幫助他們搞軍事訓練,加強武裝力量。
我不知道另外4個人是怎麼想的,反正他們是知道真想自願來的。這些都是玩命的傢伙。我糊裡糊塗的卷進這個不屬於我的世界。這傢伙肆無忌憚的跟我講這些,不知道是根本無所謂,還是根本不怕我拒絕。正在我心情複雜還摻雜了一點害怕的時候,跟我通行來的4個人開始勸導我。「兄弟,都是來掙錢的,怕什麼。干幾年回家修房子取媳婦啥都不愁了。」「我們過去當教官而已,又不直接參加戰鬥。」「都是退伍老兵,害怕個鳥,都到這步了,還不如去開開眼界,真的很危險再離開就是了。」
最後我稀里糊塗的答應跟他們走了。辦好手續,過邊境的時候,我看站在那裡的邊防哨兵,手握鋼槍,站在中國兩個大字的界碑前,那種神氣和驕傲,讓我回憶頗多,我有點懷念部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