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有種地獄叫醫院
這幾天異常的熱,火辣辣的太陽像是要撕開地皮似的,一股股熱氣直逼心頭,越發讓人心煩意亂。
也許是心裡作用,夏帆時不時就會覺得胸悶,隨之而來的就是一陣陣的心悸,她能深切地感受到急速的心跳,那種離心的惶恐讓她窒息。她心裡也一次次的告訴自己只要沒有發燒,沒有咳嗽,她就會沒事的。
「剛剛收到的消息,今天下午一名50歲的病患死亡,這是本地的第五起死亡病例。衛生部證實另有兩名醫護人員確診感染,目前已經轉移到傳染疾病中心接受隔離治療。教育部也在今天宣布,從明天起所有的學校停課兩周,建議所有的學生和國人盡量減少外出,避免感染。」
她們從新聞中還知曉,中國,東南亞國家,甚至歐洲都淪陷了,幾乎全世界都籠罩在這來勢洶洶的傳染肺炎的陰霾中。
大家一動不動地盯著電視,神色恐慌驚愕。
「慘了,這下世界末日真的來了!」霍貝膽戰心驚地自言自語。
「我看就算不被感染,整天憋在這小屋裡,也會悶死!」張曉梅卻一臉的無奈和煩躁。
「從接觸病患到今天,已經是第8天了,還有6天就解除隔離了,這次是真的體會到了度日如年的滋味了。」
「現在的問題是,外邊的情況說不定比我們知道的更嚴重,避免感染最好的方法就是不接觸,所以就算解除隔離,我們還是少出去的號。」陸芸謹慎地說到。
第九天時,也是夏帆本該坐上飛機回國的日子。身在異國他鄉,早就養成報喜不報憂的習慣,被隔離的事她不能告訴父母,也不能告訴林子昂,讓萬里之外的親人愛人擔心,那似乎會比自己確認感染更痛苦。
晚上她緊緊的握著機票,不能回去的事真的成了無法改變的事實,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老天的這個玩笑太殘忍了,它無情把他們的鐘夏之約吹散在了這場無形的硝煙中,他們的相聚也在這場陰霾中變得渺渺無期。
是啊,山河浩蕩,面對滄海桑田,小若粉塵的人又怎能逃過聚散浮沉的命運,有時面對失去的遺憾似乎也只能黯然喟嘆,可是心中的苦悶,恐懼,無助卻又像滔滔不絕的河水把人一點點兒淹沒。
那晚可惡的蚊子也和夏帆反覆的捉著迷藏,那晚她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第二天早上,夏帆感覺昏昏沉沉的,做起來時全身乏力,兩眼發暗,險些暈倒。窗外明明艷陽高照,她卻冷得發抖。
「夏帆,起來啦?我怎麼聽著你一晚上像是沒睡覺啊!」柯逸菲走進夏帆,望著她憔悴的眼神突然意識到有些不對。
「天哪,夏帆你發燒了!這可怎麼辦?」柯逸菲摸著夏帆的額頭。聽到發燒,陸芸也急忙趕過來,這時稍微的風吹草動都會驚人心魄,發燒這個字眼更像是一根針,瞬間刺醒了每個人。
「怎麼辦?夏帆,你別嚇我們啊,應該只是普通的感冒吧,不行,趕緊打電話給醫院吧?」平時最冷靜最有主見的陸芸也慌了神兒。
15分鐘后,救護車停在了樓下。
幾個全副武裝的急救人員飛快地把夏帆帶進了車內,快到夏帆來不及說話,也許她根本無力言語,只是靜靜的看著陸芸她們,濕潤的眸子里閃動著恐懼和絕望。
「夏帆,你會沒事的,別怕,我們等你回來!」柯逸菲顫抖的聲音在空中回蕩。霍貝卻直接哭出來了。
那天註定在不安中度過,救護車那一直閃晃的燈猶如一道道閃電,帶來了一場雷雨。
夏帆躺在醫院的隔離病房,望著一個個全副武裝的鬥士,她竟忘記了兩個星期以前她也在醫院照顧著其他人,就像她們一樣是個鬥士。而現在鬥士變成了病人,還是一個像瘟神一樣的病人。
她閉上眼,想著自己的人生,對,也許她從出生就是個鬥士,雖然她小時候因為早產體弱多病,但後來好學又倔強的她反倒成了干農活兒的一把手,酷暑時她可以在地里割滿車的草餵羊,寒冬時她可以每天走十里地上學,手腳的凍瘡在寒風中裂開,她也沒喊疼。但是現在的她似乎沒有了一點兒鬥志,她的頭疼的快要爆炸了,四肢酸痛無力,她渾身發抖,真的被病毒侵襲了嗎?這真的是死亡的前兆嗎?這真的是死神召喚前的感覺嗎?不會的,她搖搖頭,告訴自己她的路還沒有走完,她怎麼可以就這樣倒下?她不可能倒下的,也不能倒下,這一切只是一場夢,她快醒了。
因為無依無靠,必須選擇堅強。
因為責任和希望,必須選擇前行。
有時候逼著人一直向前的,不是前方微弱的希望,而是身後的萬丈深淵。
「隔壁的黃醫生也被感染了,就是那天在急診時被患者感染的!」
「天哪,不會吧,前幾天他被隔離時還是我一直照顧他呢,Pray!Pray啊!(祈禱!)「
「他可是我見過的最負責的醫生,也是頂級好爸爸,他老婆也是護士呢。希望他好人有好報!」
「可惜啊,病毒不分好人壞人,而且我們現在人手嚴重不夠,還有這麼多拿病假的,照這樣下去,我們不倒下才怪呢。」
夏帆聽到外邊兩個護士在說話,她們的話讓夏帆鼻子發酸。
過了一會兒,一個醫生進來她房間。
「小姐你好,我是江醫生,要給你抽血」
雖然他說的是流利的華語,但夏帆聽著不像本地人也不像國內的。
「聽口音,你不像本地人?」
「對,我是馬來西亞z市的,剛來醫院不久,聽小姐的語氣想必你是中國的吧?」他邊說邊準備著抽血。
「是啊,漂泊在外,還趕上了非典。」
「驗血結果還沒有出來,你也不要想太多,或許你只是普通感冒呢,說不定馬上就可以出院了。」
夏帆何嘗不希望只是普通的感冒,但是她也得過感冒,卻從來沒有過這種痛不欲生的感覺。
「夏帆?你的名字真特別,天使下凡啊?」
江醫生看著夏帆手腕上的名字,笑著說到。
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還被賦予這麼美的稱號,夏帆的眸子里竟閃過一股久違的熱流,心想怎麼會是下凡天使呢?只是一隻飛錯了地方還受了傷的燕子。她淡淡地一笑,這時才仔細看了看眼前這位只露著雙眼的醫生。那是一雙鎮定又帶著關愛的瞳孔,如一盞燈,給了在黑暗中掙扎的人一絲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