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邊城 第八十二章 廢劍
韓小一行人回到紅峰要塞之後就兵分兩路,一路是張重、郭一飛和蒙侍前往鎮督府,一路則是韓小帶著其他人一起前往滄溟學院。
鎮督府大廳之內。
「東西拿回來了?」張玄宗問道。
「毀了。」
「哦,這樣也行。你好像不太高興,而且那個小子呢?」張鎮督雖然和自己這個後輩見面甚少,但是老謀深算的他還是一眼看穿了張重的心事。
「沒什麼,有個學弟受了重傷,可能廢了,韓小他正好送他回去,順便辦自己的事情,我們不用等他,他自會和我們匯合的。」張重一提到這個事情,拳頭還是握得吱吱作響,他還是不能原諒自己,而且這次自己等人能夠活著回來根本就是諸天神佛保佑,差一點就全軍覆沒了,對他的打擊不可謂不大。
張玄宗看著張重,有些擔憂:「你想開一點,等你再大一點,會明白現實會比這個更加殘酷,你那個學弟至少還保住了性命。」
張重很小就幫著滄溟處理很多事情,見得了光的或者見不得光的,也見慣了人性和生死,這讓他的心性比同齡人要成熟很多。
收拾了一下心情,張重接著說道:「對了,這次還發生了一件大事,奧萊太陽王遇刺,短時間內不能處理奧萊北境的相關事宜了。」
「哦,這個我知道了。」張玄宗平靜地回答了一句。
張重目光一凝,不過也沒說什麼,大致講了一下經過後就離開了,當然韓小和艾雷西婭之間的關係,他刻意隱藏了一下,也和其他人交待過了,這事情可大可小,倒是胖子成了這次他們能回來的最大功臣,當然他原本也是最大的功臣之一。
從紅峰要塞到滄溟學院所在的中州府的官道上,一輛馬車和幾匹快馬正在飛馳。
馬車之中。
「韓大哥,你和那個女人是不是那種關係啊?」藍凝裳自從見識過韓小的出手之後,就一直喊韓小為韓大哥,包括其他人也是如此,這裡唯有早些知道他情況且性格淡漠的鐵昭雲還是一口一個韓小白,當然她喊的次數也不對。
韓小滿臉黑線:「不是。」
「真不是?我看她很照顧你,還讓你和她跳舞,你不知道你們跳舞的時候感覺整個會場的男人都想吃了你。」藍凝裳接著說道。
「那是因為我跳得差,踩腳了。」韓小根本不想談這個話題。
別人不知道,韓小還是清楚的,自己和那個女人有什麼關係,一開始那個女人只不過是想看著自己這個危險人物,然後利用了自己一把,雖然她最後幫自己撿了一條命,說到底還不是為了還掉格桑小鎮的救命之恩,不過這還的有點重,加起來好幾條人命,再加上詹妮特最後的護送,就像她臨別之前說的,的確不好還。
藍小丫頭還想說什麼,一直昏迷的顧海卻是醒了過來。
「顧海醒了。」鐵昭雲的聲音結束了兩人的對話。
韓小低頭一看,顧海此刻已經睜開了眼睛,似是想要坐起來,但是一直在照顧他的鐵昭雲攔住了他,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情況,然後就躺了回去,不再動彈。
「情況不怎麼好,你可能不能再拿劍了。」韓小直接說道。
鐵昭雲抬起頭來,瞪著韓小,這個時候的顧海最不能受刺激。
「你不用這麼看著我,他自己比我們都清楚。」韓小到不是不知道鐵昭雲的心思,但是那根本沒用,看看現在躺在那裡聽到韓小的話依然眼睛無光的顧海就知道了。
「顧海,你也不用太在意,我發現你體內的情況和一般人不太一樣,也許會有機會的。」鐵昭雲似是看不下去了,出言寬慰到,可惜一點作用也沒有。
顧海的情況,韓小是看過的,他雖然不懂醫道,但是他懂武道,而且很懂,在發現情況不對之後他去問過張重,得到的回答卻是更加的絕望。
青瑤問心海顧家,每一代子弟都有一半左右在青瑤修行劍骨,另一半則在外,大成之後這些子弟才有資格進入問心海的內島,散去劍骨凝聚劍心境,修得劍心才配稱為問心海顧家子弟,在此之前什麼都不是。
特殊的劍修之法,讓顧家人的身體更強的同時也更依賴身體,而用自己的劍骨反噬自身後果也更為嚴重,這就是韓小看到的顧海的情況,由內而外,骨骼之上有細密的裂痕,就像顧海那把普通的鐵劍一般,經脈也殘破不全,根本就是根基盡毀。
如果不是鐵昭雲的金針一直在顧海的身上,恐怕他根本撐不到現在。
「我的劍呢?」顧海問道。
這簡單的一句話卻讓冷麵的鐵昭雲差點哭了出來,就連藍凝裳也有些承受不了這份沉重。
韓小默默地把顧海身邊的劍遞到了顧海的手中,他感受到了鐵劍后便緊抓著不放。
嘆了口氣,韓小也沒說什麼,一個劍修連跟隨自己多年的劍就在身邊也感受不到,那把劍不但廢了,也死了。
幾日之後,滄溟迎來了一輛馬車,幾個學生都各自回去了,只留下鐵昭雲和韓小帶著顧海進入了滄溟後山。
後山內一名老嫗檢查了一下顧海的情況后,也是搖了搖頭,本來有點希望的顧海,這回徹底死心了。
不過這名老嫗也不是什麼都沒做,至少現在顧海已經不用靠著鐵昭雲的金針存活了,只不過他這段時間內只能讓人照看著,否則仍會有性命之憂。
在場的幾人中,還有一名身著滄溟校服的女子,比顧海稍大一些,和鐵昭雲是同屆,齊耳的黑色短髮,五官俊逸不凡,雖不似男子,但在女子中也是少見的英氣之姿,此人和顧海有幾分相似,背負長劍,同樣是顧家子弟,名曰顧琴黎,是顧海的堂姐。
「多謝老師,我會帶小海回顧家,還請老師允許昭雲陪我一同前去。」顧琴黎畢竟年紀尚輕,又是女孩,雖修劍數十載依舊無法和男兒相比,這一句說完,維持許久的心理防線還是崩潰了。
只是躺在地上的顧海並看不到自己堂姐的正臉,此刻那張英氣逼人的臉上正有大顆大顆的淚珠默默地落在藍色的校服之上。
韋卿愫是滄溟醫學院的老院長,她的話基本上就代表了最終的結果,雖然習醫者本就見慣了生離死別,但是韋院長年事已高,倒是越來越受不了這種場景,所以這次顧海能在滄溟後山求見於她還是看在青瑤問心海的面子上。
韋院長點了點頭,韓小一言不發地走上前去準備把顧海抱回去。
一隻玉手突然攔住了她,然後他就看到已經擦乾臉上淚痕的顧琴黎對他拱了拱手,隨後走到顧海面前,就這麼把和她同高的男子抱了起來,走出了靜室,而此時顧海的手裡還握著那把廢劍。
韓小和鐵昭雲相視一眼,對著韋院長行了一禮也離開了。
「你怎麼看?」突然一道老者的聲音從靜室里傳來出來。
「沒希望了。」韋院長嘆了口氣。
「我是說另一人。」
「哦,他受過傷,但是並不嚴重。」韋院長回答道。
靜室后的聲音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他發現我了。」
「這並不奇怪,奇怪的是哪裡培養出來的人物,從未有過記載。」
兩人又是思索了半天,韋院長才感慨一句:「想這些幹什麼,人家從進入著滄溟後山就沒掩飾過修為和受傷的事情,想來也是不想我們這些老傢伙誤會,我們堂堂滄溟難道還不如一個小子,在這裡多有疑慮。」
靜室後面的老者也是哈哈笑了起來:「也是,就憑他這份膽魄和護我滄溟學子回來的這份情,也夠得上資格進入這滄溟後山,只是可惜,他並非我滄溟的人。」
「怎麼,有一個張重還不夠嗎?全天下都是你滄溟的可好?」韋院長有些哭笑不得,這老東西一把年紀了還在乎這些事情。
這次靜室後面卻沒有再傳來聲音,那人已經離開,而韋院長還坐在那裡,垂暮老矣。
滄溟醫學院的病房內,幾個從奧萊回來的年輕學員都在裡面,還多了幾個韓小從沒有見過的。
「韓大哥,情況怎麼樣?」本以為會是藍凝裳那個小丫頭搶著發問,沒想到卻是一直寡言少語的風旭。
韓小還沒說話,鐵昭雲就對著眾人說道:「你們都出去吧,顧海需要靜養。」
有了鐵昭雲這句逐客令,也就不需要韓小回答什麼了,藍凝裳小丫頭當時就哽咽了起來,然後就被眾人拉著離開了病房。
顧琴黎把顧海放到病床上,起身對韓小和鐵昭雲說道:「這次小海能撿回一條命,多謝兩位了。」
「姑娘言重了,本來就是一起去的,自然要一起回來。」韓小有點不好意思,其實顧海出事的時候他都不在場,如果他在也許會有所不同,但是再一想這幾人能回來自己也還是有很大的功勞的,他心裡似乎也就不那麼愧疚了。
顧琴黎並沒有把韓小這句話當真,而是接著說道:「他日如兩位有什麼難處,我顧琴黎雖無法代表顧家,但是我本人定會鼎力相助。」
說完這句,顧琴黎對著兩人躬下身來,這一次很深,是十分正式的禮節。
「韓大哥,昭雲姐,你們見到張重學長,幫我告訴他,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件事和他沒有關係,只是我和他的約定是註定沒法完成了。」顧海這個時候虛弱的說道。
韓小摸了摸鼻子,對著鐵昭雲和顧琴黎說道:「我有些話想和顧海單獨說,你們能不能出去一下?」
鐵昭雲是滿臉的疑惑,韓小和顧海並非舊識,這個時候把她們趕出去似乎並不合適,特別是顧琴黎,倒是顧琴黎並沒有覺得有問題,率先走了出去。
兩女出去之後,顧海似是有些疑惑,問道:「是張重學長有話讓你帶給我嗎?」
韓小走到床邊,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說道:「不是,是這樣的,我此行除了送你回來之外還要去南部山脈的一個地方取東西,那裡可能有個人可以改變你的情況。」
顧海聽到這裡,本來平靜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我能再用劍嗎?」
「應該能,也不能。」
原本亮起來的眼睛又暗淡了下去,韓能可能只是為了安慰自己,他自己其實先於韋院長早已對自己下了決斷書。
韓小接著說道:「你的劍已經廢了,就算是他也應該不能修復,但是他可以給你另外一條路,雖然不會讓你繼續修行顧家的劍道,但是讓你重新立足於另一種劍還是可以的,你至少仍然可以修劍。」
「什麼另一種劍?」顧海疑惑地問道。
「怎麼說呢,我也不清楚,而且這些也是我的推測,說不定他能治好你。你可願意隨我一同前去。」韓小的確不清楚會是什麼個結果,就算自己老師能做到,也未必願意出手。
顧海突然笑了起來:「有什麼願不願意的,不能修劍還能叫顧家人嗎?」
「好。但是我要提醒你一句,有些事情是要看緣分的,能不能成就看你的造化,就是你的那句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顧海點了點頭。
第二天一早,中州城城門外的一輛馬車裡,坐著一個人,躺著一個人,坐著的是鐵昭雲,躺著的自然是顧海,而駕車的就是韓小。
在城門的另一個方向上,一個女子正目送著這輛馬車離開,直到馬車消失不見后,才翻身上馬,直奔青瑤城而去。
當顧海和她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她都不用問就知道顧海的心意,這是每一個劍修都必然會做出的選擇,而臨行之前,韓小也和她說了此行的結果:「要麼世間再無顧海這個人,要麼顧家會多一個讓問心海凌駕於斬道人和迦南劍僧之上的不世天才。」
韓小清楚,如果自己老師也無法幫助或者不願意幫助顧海,顧海必然不會再出現在世人面前,這一去便是兩個極端。而那把被顧海握在手裡的廢劍是他現在唯一的依仗,只是這個依仗已經不堪一擊。文學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