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邊城 第八十九章 青衣人

韓小再次離開現場之後便來到了遠近聞名的玉帆倚夢樓。

看著眼前奢華的三層寶船，韓小覺得血穹的水軍似乎低調的有些過分了，就連這種高檔的風月場所都能用如此規模的船隻，那血穹軍方的力量又豈是區區一個倚夢樓可以比擬的。

整個倚夢樓，水上三層，水下兩層，底部儲藏一層，一共六層，呈高塔模式，頂層還有噴泉流水，逐層跌落，即使沒有人演繹樂曲，這水珠打在預先設計好長短不一的金鐵薄片之上，也會演奏出陣陣悅耳的音樂。

此刻是白天，這倚夢樓停泊在靈言城的最繁華的江岸，這裡也是為了玉帆倚夢樓而專門建立的港口，沒有挑夫，沒有貨物，有的只是清新淡雅的薄紗下包裹的紙醉金迷。

就在韓小看著這個銷金窟皺起眉頭之時，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人也在另外一邊注視著這座樓。

齊若海從來沒有踏上過這座樓，倒是他的兒子齊烈曾經和幾個同學一起光顧過這裡，不過曲幽婉那個女人齊若海倒是見過，修為不足道，但是為人處事極為老道，樣貌才情也是萬里挑一，這靈言城內對這個女人心懷不軌的人可是比比皆是，但是從沒有聽說有誰得手過。

要說這幫子豪紳貴族沒用過什麼下作的手段，混跡官場的齊大人可是不信的，但是這最後的結果確是讓人不免有所猜忌。

直到這次的事情，齊若海才從帝都那裡的到李家的秘密傳信，這曲樓主乃是李家的人，這也是張玄宗和張暮千兩個老狐狸會把行程安排到這裡的原因。

齊若海是知道原因了，但是韓小卻還是皺著眉頭，這裡實在不是什麼安全的地方，人員混雜，難於防範，如果不是另有目的，韓小是絕不相信那兩個人會讓隊伍在這裡修整的。

「大人，是否要調部分人馬過來，以防不測。「一個年紀約二十七八的年輕人站在齊若海的身邊。

齊若海轉頭看了看對方，說道：「不用，倒是省督府那邊需要好好布置一番。「

「大人，您是懷疑有人會趁機對夫人她們下手嗎？「

「我可沒這麼說，不過反正這邊已經有別人在了，我們管好自己就行，莫晨，你這段時間就這省督府里，沒我的命令一步也不要離開。「齊若海最後正色道。

「是。「年輕人應了一聲，轉身離開。

看著這個離去的背影，齊若海露出了笑意，莫晨心思縝密，卻從不多言。

這種人，要麼不動手，動手必然是死手，有他在，自己可以放心很多。

省督府是齊若海一家人的居所，和鳳家不同，齊若海在靈言城並沒有宅邸，這省督府也就是齊府。

韓小看著面前來來往往的人群，突然目光鎖定了一道身影，這是個女人，衣著普通的綠色裙衫，在往來倚夢樓的眾多女性掩飾下，她並不顯眼，但是這人大的誇張的帽子卻格外引人注意。

看著把女子整個頭部和面貌都遮得嚴嚴實實的帽子，韓小覺得這很可能是個陷阱。

不過，當又有幾個戴著差不多帽子的女人從倚夢樓上走下來的時候，韓小就打消了剛才的念頭，應該是倚夢樓上特殊的侍者，也難怪周圍的人並不覺得奇怪。

就在韓小收回目光的時候，一個醉漢撞到了其中一名女子，旁邊的女子趕緊扶著了即將要摔倒的女子。

這要摔倒的女子沒什麼，但是那個扶人的卻讓韓小目光一凝。

這人太快，並不像普通人，而且她在附身的時候，不小心把比常人更尖的耳朵露了出來。

韓小還記得，張重等人剛離開不久就遇到了一個弓箭手的襲擊，而那個人應該就是現在他看到的女子。

女子在人群中徘徊了許久，然後閃身進入了一個小巷子，隨後便快速地往偏僻的城東走去。

跟在後面的韓小，露出一抹冷笑，還真是意外之喜。

米拉一直來到東城的一個小廟門前，四下張望了一下之後便閃身進了廟裡。

此時正是正午剛過，小廟裡並沒有多少人，韓小在趴在一處圍牆上觀察了一會兒，那個女人進入正殿之後便沒有再出來。

「少爺，那邊我去看過了，那裡並沒可以什麼特意加強防衛，可能是人還沒有到的緣故。「米拉對著蕭明說道。

蕭明點了點頭說：「上次刺殺的那個小子，紅樓說叫韓小，這次卻不在這些人中，但是我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你和他交過手，你怎麼看這個人？「

「少爺，這個人很可怕，而且那麼重的傷，那種境地，他居然還活了下來，他恐怕氣運不小。」米拉認真地說道。

蕭明不以為然，在他看來那個刺客也就是運氣稍微好一點而已還談不上氣運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況且也就米拉她們一組一直相信那個東西，蕭家從來不信。

「一個人而已，上次是僥倖，這回就算他半路殺出來也翻不起大浪。」蕭明看似雲淡風輕，實際上他對韓小相當地忌憚，也恨透了韓小。

米拉不再說什麼，蕭明這個人她十分了解，雖然有些剛愎自用，但是並不會輕視任何一個對手，她提醒到這個份上已經完全足夠。

韓小在牆上觀察了很久，這裡進進出出很多人，大多數都是廟裡的僧人，這些僧人也就是一些普通人而已。

血穹終究不是大日，那裡的僧廟古剎多有高手，畢竟禪宗在大日勢力之大如蒼雲古樹，上遮天蔽日，下惠澤萬物。

小廟之外，一道身影由遠及近，青衣長衫，一頭黑髮用白絲帶隨意地纏了幾圈，垂於背後。

此人一踏入廟內，這廟裡便陡然升起一股冷意。

「朋友既然來了，不如出來一敘如何？」

韓小心中一驚，這人未免也太厲害了，自己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居然在此人面前無所遁形。

就在韓小準備動手之時，一陣動靜從距離他較遠的另一側傳了出來，然後他就看到兩道身影正在極速遠去。

這時廟裡突然射出幾枚利箭，直奔這二人而去。

利箭很快，轉瞬之間便逼近了兩人的后心，下一刻這兩人估計就要一命嗚呼。

箭矢在即將碰到兩人的時候，突然憑空斷成幾截，從半空中落了下來。

那兩人知道僥倖逃過一劫，並未有絲毫停留，而廟內之人也失去了再出手的機會。

「我需要一個解釋。」一道冷冷的聲音從正殿側室傳了出來。

「你不能殺他們，至少不能在我面前殺。」青衣人平淡地說道。

「你！」裡面的人很是憤怒，但最終也沒說什麼。

這人能出手還是因為蕭家老爺子當年的恩情，但是對方畢竟是血穹世家，願意出手殺李玉兒已經算是仁至義盡，真要是肆無忌憚地和血穹官方動手，那他身後的家族也就沒有存在的可能了。

韓小對裡面傳出來的聲音並不熟悉，但是隱隱有一種猜測，這種猜測讓他興奮異常，可是剛才箭矢被切斷的一幕讓他生生地止住了自己衝出去的慾望。

一個胖嘟嘟的小和尚從偏殿的門縫裡好奇地往外看著，而他的位置正好能夠看到此刻正趴在那裡猶豫不決的韓小。

小和尚看了韓小一會兒，眨了眨眼睛，而韓小則是對著小和尚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白白胖胖的小和尚顯然知道韓小的意思，也同樣把手指放到了最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不一樣的是小和尚除了做手勢外，還「噓「出了聲，一個大和尚發現了情況，直接把小和尚拉進了偏殿之內。

一道無形的劍氣突然出現在韓小的身側，在他的感知當中這道劍氣並不是很強，但是很快，無聲無息。

韓小一個側身堪堪奪過青衣人的這一擊。

「咦。「青衣人有些意外，他這一擊雖然沒有盡全力，但是速度上卻也接近自己的巔峰，又是搶先出手，沒想到一個年輕人卻能夠躲開。

韓小翻身從牆上落到了院子之內，先前那個小和尚似是知道自己惹了大禍，直接在偏殿之中哭了起來，但是哭聲並沒有持續多久，就戛然而止。

「是你！「蕭明待看清對方的面目之後，怒髮衝冠。

韓小卻並沒有理會暴走的蕭明，而是警惕著那個青衣人，從任何一方面來看，這個青衣人都是他最大的威脅。

青衣人此刻眉頭緊鎖，從蕭明的反應看，這人蕭明定然是認識的，而且仇怨不小。

蕭明此刻是極其的憤怒，赤手空拳就沖了上來。

韓小心中正覺得事情比較麻煩，沒想到對方就主動上來送人頭。

伸掌為刀，韓小周身的風突然靜止了下來，看到這一幕的青衣人，突然後發先至把蕭明一把拉了回去，然後左手並指為劍直接點出。

青衣人的指尖噴吐出一道劍氣，然後一化三，三化百，分不同方向就向韓小殺了過來。

韓小卻是絲毫未動，就好像對方不是沖著自己來的。

蕭明眼見著青衣人的劍氣就要擊中對方，心中正有一股狂喜之意升騰而起。

然後他就看到在這個千鈞一髮之際，對方看似緩緩抬起右手，然後平淡無奇地落下，但是就在這個瞬間，看似緩慢的動作卻趕在青衣人迅捷無比的攻擊到達之前完成了。

一道恐怖的刀芒直直的向兩人襲來，直到刀芒逼近兩人，蕭明也沒覺得有什麼異常，但是青衣人卻站著他面前，把他死死地護在後面，面色凝重。

一道巨劍的虛影突然從天而降，插在了青衣人的面前，而他也雙手交叉護於胸前。

刀芒和虛影一接觸，一聲刺耳且短暫的空氣炸裂聲便讓周圍所有人頭暈目眩。

這一刻，韓小周圍的空氣彷彿沸騰起來一般，而刀芒所經過的地方，地面緩緩皴裂，空中漂浮的一些灰塵極速地補充到刀芒的軌跡之上，那裡已經變成了真空。

「閣下是誰？「韓小平靜地問道。

蕭明此刻心中是百感交集，一直一來他都認為上次對方只是僥倖，而且預謀在先，但是現在看來，自己和對方的差距絕非一星半點，這讓他的自尊心很受打擊。

「蕭明！「青衣人沒有回答，蕭明咬牙說道。

空氣中一陣凝滯，韓小和青衣人就這麼互相對視著，好像完全沒有聽到蕭明的這兩字，這讓蕭明整個人都炸了。

大殿之內突然衝出了很多人，迅速站到了蕭明的身後，準備一擁而上，把對方亂刀砍死，那個米拉也在其中。

還沒等蕭明說動手，他身邊的青衣人突然縱身一躍，瞬間就掠到了小廟之外，等青衣人身影消失之後，不明所以的眾人才發現原本站著對面的韓小也逐漸變成虛無。

小廟之外，韓小在前，青衣人在後，兩人的身法都很快，但是韓小還是一點一點地拉開了雙方的距離，畢竟擁有密宗瞬步的韓小，在身法上還是要高出一籌的。

青衣人追了一會兒，眉頭皺得越來越深，突然一道道劍氣往韓小射去。

原本他只是希望能夠稍微阻礙一下韓小，但是讓他意外的是，對方居然直接轉身一揮手把自己的劍氣擋了下來，不跑了。

韓小剛才的一擊算是自己在那種情況下的巔峰一擊，對方雖然擋住了，但是消耗也十分巨大，原本韓小打算拚死一博，了結蕭明這個畜牲，但是隨後跑出來的人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有這個青衣人在，就算殺了蕭明也必然消耗巨大，面對這麼多人，韓小恐怕自己也要折在當場，逼不得已只能遁走。

「怎麼不跑了?「青衣人問道。

回答他的是重新化成殘影的韓小，一隻拳頭裹挾著罡風直奔青衣人而來。

青衣人顯然沒想到自己在發問之後，得到的竟是這麼個結果，但是他的動作也絲毫不滿，一躬身，躲過韓小這一拳，同時一掌拍下，擋住了韓小的膝襲。

一擊不成，韓小迅速後退，但是對方顯然沒有放過他的意思，直接往前一邁，雙掌揮出，直逼韓小的胸膛。

掌未到，一股龐然如山凌厲如風的滔天劍意便已經侵入到了韓小的身體里，但是這股滔天劍意在接觸到韓小之時便如泥牛入海，毫無痕迹。

韓小身體一扭，以一個詭異的姿勢躲過了青衣人的一擊，順勢抬腳就是一記橫掃，攻勢未減的青衣人右肩一沉，並未躲閃，而是又往前一靠，肩膀直接撞在了韓小的膝蓋上，一聲悶響之後，兩人均往後退了十幾米。

在兩人停止之後，四周的樹木斷成了幾截，花草直接被切成碎片，地面上也布滿了溝壑，似是有人用利器在這個地方亂砍了一通。

兩人看似拳腳之爭，實則是刀劍相鬥，攪得周圍是亂七八糟，也幸虧周圍沒有其他人，以這兩人對刀劍的理解，這番爭鬥根本沒法完全控制好自己的力量，雙方的武道領悟實在是太接近，有那個功夫去控制方向力道，說不定已經被對方亂拳打死。

韓小和青衣人都沒有說話，站穩之後又瞬間交織在一起，打得難解難分，但是仗著密宗瞬步的優勢，韓小開始一點一點掌握主動。

又對拼了一記之後，兩人都有些氣喘，韓小定了定神，問道：「閣下究竟是誰？「

青衣人也緩了一口氣：「我也很好奇，你叫什麼，不如你先告訴我這個老人家好了。「

韓小笑了笑，對方自稱老人家，實際上也就四十幾的樣子，不過他也的的確確是比韓小年長許多，讓韓小先說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想了想蕭明，反正就算自己不說，對方也一定會知道，乾脆說道：「韓小。「

青衣人聽到這個名字，神情一愣，然後突然大笑一聲：「好好，果然英雄出少年，你走。。。。。「

青衣人原本想讓韓小走，剛說到一半，突然發現對方根本沒理自己，已經消失在了遠處，那個站在自己面前的影子逐漸消散。

面上露出讚許之色的青衣人此刻也是心緒萬千，此人不但武道驚人，而且狡詐異常，做事不拖泥帶水，出手果斷狠辣，對局勢的判斷也十分精準。

就比如現在，蕭明已經帶著人趕到了幾十米外的地方，韓小要是再晚一會兒，可能就走不了了。

除了以上這些外，更重要的是青衣人還知道韓小秉性上乘，而韓小這個身份也讓他陷入了為難之境，畢竟他現在和韓小是不死不休的對立面，而偏偏韓小對他們一族也有恩。

蕭明趕上來之後和青衣人交談了幾句后，臉上鐵青，雖然沒有明說，但是誰都能感覺到此刻他對於青衣人的不滿。

青衣人突然臉色一沉說道：「你最好記住，我是看在蕭老爺子的面子上才出手的，而且我還是你的長輩，說話最好先想想清楚。「

看到青衣人有些發怒，蕭明瞬間就從怒火中清醒過來，恭恭敬敬地對著黑衣人行了一個晚輩禮，好像先前什麼也沒發生。

奔逃的韓小，最後也沒有從青衣人的口中得到他的身份，但是他從交手的情況也有了一些隱隱地推測，也正是這個推測讓他在這場交鋒之中，一直沒有動用背後的東西，要不然，青衣人縱然再強，韓小也有七成的把握在蕭明到達之前重創甚至弄死對方。

現在有了推測之後，韓小的臉上也露出了為難之色，隨著他不斷地離去，最後歸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