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籌劃出宮
第二日,宮門初開,昨晚乾清宮的事便火速傳至京中各個達官顯貴府中,事關國器,但凡有些城府的外臣哪有不關注之理,萬一有所不妥,也好提早做些準備,經此一事,五皇孫稍微擺脫了些許草包的名頭,而那神秘的滑板與五殿下讓人眼花繚亂的玩法也在京城中流傳開來。
午時剛過,大殿下便差人送來了一副滑板,因為之前材料已經確認,且做第一副滑板的時候材料也剩餘頗多,所以這第二個並未用時太久就已經完成,倒是雕刻那螭龍的紋飾稍微多耗費了些時間。
「五殿下,大殿下已在皇極門廣場,特讓奴才過來請五殿下過去。」送滑板的太監恭敬說道。
「你先回吧,我稍後便去。」
出了內室五殿下便準備招呼錦繡一起前往皇極門廣場,卻見外屋一台香案上整齊的擺著一靴一帶,三炷香正冒著青煙,看的五殿下是又氣又笑,索性也不管錦繡徑自一人攜著滑板奔皇極門廣場而去。
廣場之上朱由校倒是玩的不亦樂乎,不過也就是踩著滑板直來直去的滑,專業動作那是一個都做不了的,即便這樣旁邊幾個小太監看的也是膽戰心驚,生怕不小心摔著了這位小祖宗。
朱由檢也沒急著教他,只是姿勢上做些指導,極限運動最忌諱的就是不會走就想跑,何況自己這位皇兄要是摔破了相自己也落不到好,「趙全,下次給你大爺多備著幾件護膝護肘頭盔之類的,你家主子受了點傷你可是免不了要掉層皮的。」趙全是大殿下的貼身太監。
「五爺提醒的是,奴才疏忽了。」趙全想既然阻止不了也只能這樣了。
二人耍了近一個時辰,都有些疲乏了,這年頭官員缺員缺的厲害,且皇帝不上朝都無事可做,所以這兩位殿下也沒看到什麼大臣經過,只有遠處守門的侍衛覺得新奇偶爾看看這邊。
「皇兄,你可曾出過宮?」五殿下一手扶著滑板湊過頭來輕聲問道。
「不曾。」
「想不想出去看看?」五殿下一步步引誘著。
大殿下眼中精光一閃,轉而又暗淡了下去,「沒有皇爺爺的令牌是出不去的。」
五殿下放下滑板腳踩著就飄了出去,「我去試試。」
看守太和門的侍衛看著五殿下踩著那個不知名的東西眼花繚亂的就過來了,還能在空中閃轉騰挪,看起來比他們這些習過武的還要高明一些。不過越是近了這兩個侍衛越覺得不對勁,似乎這位小爺沒有減速的跡象,這是要闖門啊,這讓他們有些慌張,真讓他闖過去了這是要掉腦袋的,可照這速度若強行阻攔非把這位小爺摔死不可,真是攔也不是不攔更不是。
眼看著五殿下就要闖門成功,只見其中一個侍衛身子一偏,似乎是怕撞上故意要側身讓過五殿下,就在五殿下要越門而出的剎那,這侍衛眼疾手快一個燕子抄水就把五殿下提溜在了手裡,滑板徑直飛出去兩丈遠在地上蹦躂。
「放肆,快放下我,你竟敢對我不敬。」五殿下在這侍衛手裡掙扎著。
「殿下恕罪,卑職職責所在,沒有令牌卑職不能放殿下出宮。」這侍衛放下五殿下抱拳告罪道,另一個侍衛過去撿起飛出的滑板遞了過來。
五殿下自知強闖不過,於是又是亮出身份威逼又是利誘,卻都不能成,索性直接不顧身份的坐在門邊與這兩個侍衛套起了近乎。
這兩個守門侍衛原來是親兄弟,哥哥高勝,弟弟高寒,本是皇帝的貼身侍衛,但由於皇帝陛下多年不出皇宮、不理朝政、不郊、不廟、不朝、不見、不批、不講,於是英雄無用武之地就被打發來守門了,說白了是這哥倆不太會做人,其次是因為窮,不然稍微打點一下也不至於謀個守門的苦差。
高勝、高寒兩兄弟自有武夫的正直無私,本來見五殿下闖門以為這是一位不學無術的混世魔王,聊了一陣發現這五殿下還挺平易近人,沒有想象的那麼不堪,沒見臨走還送了兩人幾粒金瓜子,於是高寒在五殿下的感召下稍微透露了一點,這東南西北四處宮門沒有皇帝的令牌是沒人敢冒著殺頭的風險放他出門的,但是每日尚服、尚食等各處都有人員進出,二人點到為止,五殿下自然明了。
見五殿下無功而返,所有人都習以為常,若讓他闖出去了才是奇了怪了,然而五殿下卻並不見沮喪反而興緻更高了。
朱由檢回了寢宮便差人去傳李進忠,因為李進忠正是執掌尚宮局的太監,不多時李進忠便隨傳話太監到來。
「小六,聽聞你們尚宮局每日都會去玉泉山取水,五爺我明日想隨你們一起去觀摩觀摩這玉泉山到底是怎樣的鐘靈毓秀能產出如此甘甜的水,只是就這麼大大方方的出門有些麻煩,你去弄一身小太監的衣服和你們尚宮局的腰牌應該是沒問題的吧?」五殿下也知道出宮並非易事,但說起來卻像舉手投足一樣簡單,自然是不想給李進忠推辭的機會。
「五爺,虧得您老選的是明日,明日值門的侍衛與我有些交情,稍微打點一下或可出去,換了時間即使有身份腰牌都不見得矇混的過去。」李進忠並沒有推辭,甚至連叫苦叫難來邀功都沒有,只是提醒了一下五殿下以後想每日這樣出去是不可能的。「不過五爺要出宮明日奴才是一定要跟著的,否則您老出了一點麻煩奴才就是萬死都難辭其咎,若五爺不同意奴才寧願弗了您老的意也不敢遵從。」
「那是再好不過,你對這京城想必是熟的不能再熟了,五爺正愁沒人指路呢。」初次出宮,五殿下自認不敢大意,有個人介紹這京城情況自然是求之不得。
「宮門每日丑時二刻打開,水車寅時準時走西華門出宮取水,奴才明日丑時三刻再過來,除了奴才外一行六人,為了防止被察覺五爺您老可不能再帶其他人了。」李進忠一邊說著不由看了一眼那個叫錦繡的丫頭,他可是知道這人五爺平時是走到哪帶到哪的。
「這第一次出宮自當小心謹慎些好,你且回去準備吧。」五殿下起身送客,意思也明確,第一次自當謹慎,熟練了還是要多帶些人的。
第二日丑時三刻,李進忠準時帶著一套小太監的衣服和一塊腰牌來到五殿下寢宮,錦繡伺候五殿下換好衣服,掛上腰牌,檢查了一下沒什麼破綻五殿下就隨著李進忠奔西華門而去,五個小太監早已等候多時。
到了西華門前,李進忠早已打點過,守門侍衛只是檢查了一下水車,然後草草看過幾人腰牌便放行通過,五殿下個子本來就小,走在最後低著頭,更是沒人過多關注。
幾個小太監推著水車過了筒子河向西城玉泉山方向而去,離開侍衛的視線,幾人閃身進了一個巷子,巷子里早有人候著,正是為五殿下和李進忠二人準備便裝的接應,雖然偶有太監出宮採買,但穿著太監衣服招搖過市影響總是不好。
五殿下雖然前世對京城熟的不能再熟,可這一世還是頭次出宮,京城更是與前世天壤之別,出了宮便一頭霧水不知該往哪去。
李進忠本就沒想過五殿下會隨水車去玉泉山考察水源,一看五殿下一臉茫然的情形自然明了,便介紹道「京城最熱鬧的地方不過幾處,城南五道口,城北三公槐,城東雲龍寺,城西琉璃巷。五道口一帶是國子監所在,包括萬歲爺欽點的天主教教會都在那一帶,之所以熱鬧就是因為國子監學生經常沒事舉辦些文會,一些鬼佬也經常在那裡傳教,所以學風旺盛。」
「城北三公槐是因洪武初年太祖爺親手種了三棵槐樹而得名,咱大明自開國以來皇親國戚三公九卿的住所就聚在那一帶,英國公成國公住興寧衚衕,首輔大人和幾位尚書侍郎就住在芝麻衚衕,這些王公大臣所在,自然少不了鬥雞走獸跑馬鳴蟲,三公槐就是因這些玩項而得名,隆慶爺時候的三公槐文辯之風早已見不到嘍。」連李進忠這太監都有如此感慨,真的是世風日下。
「城東雲龍寺的香火雖比不上相國寺,但得益於雲龍寺後山的一眼溫泉,那裡常年四季如春,去往雲龍寺遊覽和療養的人絡繹不絕,雲龍山的百畝蘭園和菊園更是成為許多文人雅士斗花的聖地,奴才聽聞今年春日的時候雲龍寺的蘭園出了一株極品蝴蝶蘭,有人出價三十萬兩銀子那花主都不願轉讓。」李進忠對這些花花草草的沒太多興趣,只是對一些奇聞異事特別上心,也就是俗稱八卦黨,他很難想象一株花竟能值三十萬兩。
「哦?你可知出價者何人?」五殿下雖然對蘭花研究不多,但蝴蝶蘭的名號還是知道的,蝴蝶蘭屬於人工培育的品種,獨一株那自然價值千金,但培育的多了雖不至於一文不值,卻也是爛大街的貨色。而能拿出三十萬兩買一株蘭花的,肯定是京城數得上的紈絝了,自然不會籍籍無名。
「奴才有所耳聞,欲買那株蝴蝶蘭的是首輔方從哲的公子方世鴻,那方世鴻吃喝嫖賭鬥雞走狗倒是在行,沒聽說還喜好蘭花這種高雅的物件,說不得又是為哪家姑娘一擲千金了。」
「三十萬兩買一株蘭花,只為博美人一笑,有趣,實在有趣的很。聽聞礦稅和工商稅就是出自方從哲的提議,看來我們的首輔大人也高雅的很吶。」五殿下撫掌大笑,似乎真的發現了特別有趣的事。
李進忠自然知道礦稅和工商稅的油水之豐厚,但他卻一點沒撈著,本想藉機說幾句方從哲壞話,但看到五殿下的態度他卻住嘴了,雖然這位小爺在笑,心裡應該已經在憋壞水了,以李進忠這幾日對這位小爺的了解,萬萬是容不得別人挖自家牆角的。
「城西琉璃巷又是怎麼個說法?」見李進忠在出神,五殿下提醒道。
李進忠斂了斂心神回道:「城西琉璃巷是自正德年間發展起來的,因為皇莊在城郭西郊,起初那裡只是一些皇莊的人做些瓜果糧食雞鴨鵝毛的以物易物的小交易,因為上百年來約定俗成的規則,琉璃巷無人收稅,且無人敢鬧事,於是名頭越來越大,無論是奇珍異寶飛禽走獸還是瓜桃李棗糖人紙傘,號稱只要你有錢,在那裡就沒有買不到的東西,近些年還從琉璃巷新生出了個職業叫倒爺,專門倒些別人買賣不到的東西。前些年鄭貴妃下面幾個得寵的太監來琉璃巷買辦,眼紅這裡的收益,想使壞收些稅錢,不知被何人脫光了吊打一番丟在了筒子河邊,自那以後沒人再敢動琉璃巷的心思了。而一些老字號像六必居的醬菜、正明齋的糕點、正陽樓的螃蟹、御泥坊的胭脂、吳裕泰的茶葉、千芝堂的藥鋪,這些全部都在琉璃巷,那裡的繁華可見一斑。」
其實還有一處地方比這四處的熱鬧有過之而無不及,那就是城中的八大胡同,礙於這位爺才十歲李進忠便沒有介紹,看來這位後世臭名昭著的權奸這時候還是有些底線的。
「那今日我們就去這琉璃巷轉轉,看看是否真有你說的那麼繁華。」五殿下聽完李進忠的介紹便做了決定。
李進忠也正有此意,一是因為與取水車順路,來去方便掩人耳目且不易出變故,二是這琉璃巷多是商賈,不易被人看破身份。
從取水車一行離開西華門,五殿下和李進忠換完便裝再一番研究,到達琉璃巷時已近卯時,天色已經大亮,李進忠交代幾個取水的小太監申時在琉璃巷的牌樓下等候就隨五殿下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