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往事

雲昊看著靈希怔怔的樣子，忽然覺得心疼，彷彿又看到了十五年前那個風雪交加的夜晚，師傅領著一個渾身是血，眼神卻像犀角羽化的火焰一般明亮的丫頭對自己說，昊兒，以後她就是你師妹了。

「數月前，有一男子入谷尋你，說是你的大哥。」

「我有個大哥？」靈犀詫異道。

「哎，你此刻失憶，此事說來話長。當年之事，你還小，就算記得也恐記不全。」雲昊踟躕著要不要繼續往下說。

「師兄，你說。」靈犀正愁不知道自己的過往，自然是要聽的。

「你的父親展凌霄本來也是武林中人，師從何門何派我未得知，只是知道早已退隱，不問江湖事，後來就只是個一心一意做買賣的生意人。你母親莫辭倒是名氣還大一些，是上一輩江湖人口中出了名的明劍山莊大仙子。自是美艷無雙，一手明月劍法更是劍氣縱橫，冷若冰霜。當年那些為她爭風吃醋的故事現在都還有人說道。後來嫁與你父親，便也跟著退出江湖了，兩人攜手比翼，倒是一段佳話。後來有了你們兄妹，你父親又為人正直誠信，生意便也漸漸做的大了些，但也是尋常生意，與江湖中人並未有多大牽扯。」

靈犀靜靜的聽著，自己上輩子是孤兒，於父母二字毫無概念，也曾經幻想過，若有父母，會是如何。可是也只是覺得痴心妄想。而如今，確確實實的有人在告訴你，你父母是怎樣的人，即便知道自己只是替代品，也覺得鼻子隱隱發酸。

「那年你全家一夜被滅門，萬幸當日你七歲的哥哥帶著你在院外玩耍，躲過一劫，可是還是被人發現，你母親捨命攔住賊人，將你們兄妹二人塞進家中隱門逃了出來，可是對方並不死心，一路追殺，你哥哥沒有辦法，小小年紀，只能將你藏於隱匿之處，自己跑向另一邊去引開仇人。」

聽到這裡，靈犀臉有動容，不禁淚眼盈睫。自己前世孤身一人，艱難的時候，連個饅頭都要自己去搶。從來沒有遇到過什麼人能保護自己，可是一到這裡，就有了父母，雖已過世，可是聽來也是有血有肉，此刻又聽到有一個可以為自己奮不顧身的大哥，當下只覺得自己心裡是熱的，不禁握緊了拳頭，全身的血液也彷彿澎湃起來。

「當年師傅只找到了渾身是血的你，找遍了四周都沒有找到你大哥，只得先將你一人救回來。」雲昊遺憾的說道。

「數月前，有一男子入谷，聲稱是你大哥展風眠。確實是你大哥的名字，但身份真假我和師傅都很懷疑。可是他的確有你母親當年七分樣貌，英氣挺拔，儀錶堂堂。嗯，快趕上我了。」雲昊摸了摸鼻子。

「師兄，你快說，我哥後來呢？去了哪裡？」此刻的靈希，只覺得天地間還有這一至親，無論如何都要找到他。

「我和師傅自然不敢輕易信他，畢竟當年你展家被滅門這件事太過突然，至今沒有破案。那天他說，當年他深受重傷之際，被一婦人瞧見，婦人不忍一個孩子小小年紀在她眼底死於非命，想將他藏於轎里。他內心忐忑，更怕連累旁人，不敢上轎。眼看那伙賊人就在眼前，婦人命人將他及時塞進轎子。正惶恐間，賊人已至，正要上前盤問掀轎搜查。卻聽護衛提刀大聲喝道：「何處宵小，膽敢與朝廷作對！連煜親王的轎子都敢動！還不速速離去！」

「他心知婦人有地位，更不敢生出事端，只能心懷感恩，苟且偷生。後來他知道了救他的是我們蒼國的煜親王妃，而煜親王是我們皇上唯一的親弟弟，地位尊崇，怪不得仇人當時不敢下手。畢竟武林，怎麼能和朝廷作對呢？」

「平白從路邊撿了個血淋淋的孩子，煜親王自然是想把他隨意打發了，少惹是非。所幸王妃阻攔說是此番廟裡求子，大師預測說這孩子，與自己有些情分。命里有子無子，都與他有緣。就結個善吧。這才留在了王府。」

「如此過了一年，他無時無刻不想著報血海深仇，可是又尋仇無門。無奈從小寄人籬下，雖然煜親王也並沒有把他當下人為難他，但他也不敢輕易造次。直到第二年煜親王府上新添了小世子。」

「這小世子是煜親王和王妃的唯一嫡出，王妃之前多年無子，這回應了大師的預言，只當是真的結了善緣，帶來了貴子，自然無比重視。你哥也被他們正式收為養子，養在了王府。

「這一年王府里明的暗的新招收了很多高手當護院，這當中，還真有一個高手。當時你哥哥正在院子里練劍，他練的自然是你母親的明月劍法，外人看不出端倪，只當是普通入門劍法，卻不知他所練的劍譜是你們母親自小傳授的，這中間一招一式自然是有區別的。」

「他正練到關鍵處，不知該如何流暢的接下一招，卻忽然迎面飛來一把劍，一招一式，都與他的劍鋒堪堪相對，他自是無法接下，剛想大喝，來者何人？對方卻比他更快開口，只問一句，莫辭是你何人？」

「原來，此人是你母親的師兄，將離。將離，莫辭，本來就是青梅竹馬的一對啊！世人只知明月劍法，卻不知道明月劍法分兩部，明星，月華，你母親練的是月華，而將離使的自然是明星，兩部合二為一，才是真正叱吒風雲的明月劍法。當年長輩們的恩怨情仇，我們早就無處追尋，只知道你母親嫁與了你父親，而她的師兄將離，也自此消弭於江湖。哎！」

「後來才知道，自從你家裡出了事，得知你們兄妹二人還活在世間，他便四處找尋你們的消息，那一日他入王府，只是為了更方便的打探消息，卻沒想到就這樣遇到了你哥哥。於是執意收他為徒，誓要將兩種劍法合二為一。後來又輾轉得知你被師傅所救，只是為了你的安全，他們不能來找你。」

「五年後的一天，他忽然與你哥哥告別，說是找到了你們的仇家，要去為你母親報仇。卻無論如何不肯多說一字，只交代你哥哥，等到他劍法大成之日，再去找他，自會相見。」

「從那以後，你哥哥不論寒暑，日夜苦練，終於在數月前將兩種劍法的內功心法劍招劍氣統統融會貫通，劍隨心動。師傅當時與他過招，也道，可以說是當世數一數二的用劍高手了。」

「自此，師傅才相信了，他的身份以及他所說的一切。當日他本是來與你見一面就告別，怕自己此番有去無回，到時如果沒有見到心心念念的小妹一眼，抱憾終生。」

「豈料，你聽聞之後，執意前往跟去。你哥哥自然堅決反對，但師傅後來卻說，你去也好，遲早要去的，以你現在的身手，江湖中能打敗你的，也是寥寥可數。此去若有你哥哥照應，他也好放心。師傅在蒼國脫不得身，而我當時又在閉關。哎，如果當時我跟著一起，你恐怕就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