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渡江
蒼國與恆國所隔只是一條瀾江,江寬數里,水流湍急,成為了兩國天然的護國屏障。
由於小船過河風險太大,漸漸的兩邊來往就只靠大型商船,這些商船分別屬於兩國最大的鏢局,蒼國的平安鏢局和恆國的順風鏢局。
兩家都以鏢局性質一路押貨過河,雖然費用高,卻深得商人信任,畢竟哪怕出了風險也有鏢局會給出賠償。
兩國做生意的總是有來有往,所以這麼多年兩家鏢局倒也沒有哪家能壓哪家,是以互相合作反而越做越大,越做越穩。
靈希和雲昊站在船頭,船已行至江心,再過去就是蒼國境內,江風頗大,將二人衣衫都吹的鼓起來獵獵作響。
雲昊指著依稀可見的城門道:「前面便是我們蒼國了。你可有印象?數月前你就是從那裡出來的。」
靈希看著遠處,風吹的人睜不開眼,也沒有答他,只轉身回了船艙。
她現在一點都不想去思考,自己到底是從哪裡來的這個哲學問題了。
由於過江耗時長,這些商船的船艙都分為上下層,裡面像小茶館似的安放了歇腳的桌子,桌上放著茶水瓜子。
靈希捋了捋被吹亂的頭髮,看到雲昊晃悠悠的跟進來,坐到了靠窗的桌子,眯眼看著窗外。
卻聽隔壁茶桌商人打扮的男人起了話頭:「哎,我說你們聽說了嗎?恆國的女魔頭逃到咱們蒼國了!」
一張桌子的另一個大漢道:「怎麼可能沒聽說呢,這事兒江湖中都傳遍了。」
說著又壓低聲音道,我前幾日跟著公子與那崑崙派送今年的米糧之時,有弟子與我還說了些內幕消息呢!」
說完抬起頭,四下張望,又磕著瓜子兒不接自己話茬了。
另一個立馬扭頭沖櫃檯招呼道:「小二,給這桌上壺好酒,再來幾個下酒菜。速度麻利的。」
這才對那漢子道,「張大哥,有什麼小道消息,快說來與我等聽聽。且不說那妖女,就說說你家白公子近來可又與哪家做起了生意,也好帶帶我們這些小的,喝點湯也行啊!」
那漢子略顯倨傲的說道:「我家白公子做生意,哪裡是你們能跟的上的!就連我們,都是他把生意談妥做完了,我們才知曉此番是和誰做的生意。別說做生意了,你們難道不知道,除了大小判官二人,我們這些下面的人,連公子面都沒見過。」
看其他人聽完一臉失望的樣子,他又不想在人前失了臉,遂又壓低聲音道:「你們不知道吧,告訴你們,聽說這妖女不知道用了什麼妖術,此前迷惑了武當派大師兄林千山,差點讓林千山鑄成大錯,幸好最後關頭被他掌門師傅點醒,看破妖女詭計。最後和武林正義人士一起將她重傷,只可惜,還是讓那妖女跑了。哎,不知道他日是否又要回來尋仇,到時江湖中必定掀起一番腥風血雨。哎!」
那桌上其他二人聽了這武林秘聞,臉上微微露出詫異的表情,卻不多言語,只各自瞭然點頭。
心下都知道這林千山早已是下屆武當掌門不二人選,於整個武林都是舉足輕重的地位,最近更是聽聞朝廷欲將輕雲郡主與他共結連理。此時若傳些與他不利的小道消息,他日影響自家生意就不好了。
這番對話靈希自然一字不漏的都聽到了耳朵里。
雲昊正想開口,靈希搶先他一步,卻並沒有問剛剛所聽到的話里提及之人,而是問道:「師兄,你救我那日曾說,你我二人有婚約,此話是真是假?」
雲昊沒想到靈希這個時候忽然會提起這茬,差點一口茶水嗆出來,訕笑道:「嘿嘿,假的假的,自然是唬你的。我那日看你失憶,便想拿以前你最討厭的話題探探你,看你是否還記得幾分。」
靈希點頭道:「是假的,那便好。不然若真如他們所說,那我豈不是有婚約在身又和別的男子有感情糾葛。我雖然失了憶,但對感情態度應該沒有變,倘若自己成了見異思遷之人,又該如何自處。」
說完抬頭看著雲昊慢悠悠道:「師兄這樣性情歡脫之人,應該也不是我的心上人才對。」
這下雲昊這口茶真的直接嗆出來了:「哎,我說小師妹,你這話說的,師兄我風流倜儻又俊逸儒雅,哭喊著要嫁給我的姑娘能從咱蒼國都城一直排到他們恆國都城!我哪裡不稱你的心了。」
說完特意站起來,迎著江風一甩頭髮:「怎麼樣,瀟洒不瀟洒!」
看靈希不說話,斜睨著隔壁幾人又道:「小師妹,這種說書人杜撰的段子,你也信啊?這比我說咱倆有婚約還假呢!」
靈希自然知道雲昊剛剛這般浮誇的樣子,是為了哄自己開心。他怕自己剛剛聽到隔壁那桌言論而胡思亂想。
卻不知道此靈希早非彼靈希,旁人言語中所說的當事人,早就不知魂歸何處了,又何來胡思亂想一說呢?
可是硬要說靈希聽到了那番話無動於衷,也是不可能的,她到底也是一介凡人,聽到別人議論,出於好奇自然是份外關心。
只是眼下,自己什麼都不知道,況且又是一身的傷,就算給自己揭了謎底,又能有什麼作為呢。
且師兄若是肯說,只怕依著他的性子,救起之日就都倒豆子一般說出來了,他不說自然有他的理由。是以現在聽到任何關於自己的信息她都只能記下不表。
而林千山這個名字,她更是心底默默念了好幾遍,以期前主給自己留了點什麼蛛絲馬跡,以證剛剛所聞,無奈腦海內未能泛起絲毫漣漪,只得作罷,將來再說吧!
眼看快到碼頭了,商船也開始準備停泊靠岸,船上的工人一改剛剛散漫的樣子,已經井然有序的給各家老闆收拾貨物箱子,準備下船卸貨。
這時一隻飛鴿在商船的上空盤旋了兩圈,卻不飛走,靈希看看雲昊,只見他伸出手,鴿子熟絡的俯飛下來停在他手腕上。
雲昊抽出鴿子腿上的傳書,看完又遞給靈希,輕輕笑道:「師傅就是偏心,捨不得你奔波,連落腳的院子都給你安頓好了,你不知道,我每次辦完事情回去師傅連口熱茶都不給我喝的。」說著又雙手往空中一送,鴿子呼啦啦拍翅膀飛走了。
可那靈希此刻卻難得的露出了彆扭的表情,微微蹙起眉頭道:「師兄,我,我不記得師傅了。他老人家會不會生氣?」
靈希低著頭,手不自覺的摸著手腕上的墜子。
她自知不是本尊,如今要去見長輩,忽然有種醜媳婦見公婆的感覺,深怕被看穿當成妖怪。
到底是內心純良的人,本來她就覺得自己偷了別人的東西,自然第一感覺不是坦蕩蕩的去承認自己失憶了,而是,心虛。
所以一路坦蕩蕩,到了此刻反而顯得有點緊張起來。
哪知道雲昊卻哈哈哈笑起來,甚至笑得直不起腰,看的靈希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好笑的話。
「師妹,你見到師傅就知道了。他老人家應該不會生氣。」雲昊故意把老人家三個字說的特別重,又別過頭去負手而立,隱約又從嗓子間溢出幾聲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