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老紫泥和小朱泥
車上的兩人完全不知道葉昭辰暗戳戳腦補了這麼多。
「什麼時候到的？」慕傾茶笑吟吟問。
「有一會兒了。」
「不是說十分鐘嗎？」
「被等是女孩子的特權。」
「你聽到了多少？」
「嗯，全部。我見他叫住你，就下車過來了。」
「哈哈哈，我發現，你和我這些『孽債朋友』，真的特別有緣，樹洞先生！」
「那樹洞先生準備好了，你想講故事了嗎？」
「我考慮了一下，還是……不、想、講！」
「額……」
殷老爺子作息很規律，兩點鐘結束午休，就興奮地在家裡轉來轉去，等殷韶光帶慕傾茶過來。
院子里終於傳來殷韶光停車的聲音。
殷老爺子故作鎮定，拿起手腕上的菩提子手串把玩，眼睛時不時朝門口瞅。
相比外面的高溫，滿天井花木的老院子顯然涼快了許多。
殷韶光和慕傾茶兩人並排走進客廳，殷老爺子迎過來，滿臉慈祥的笑容。
「這就是老慕家的傾茶丫頭吧？快過來坐下！」
「殷爺爺好！」
慕傾茶甜甜地喊人，聲音軟糯軟糯的，和她清麗高挑的外形一點都不搭，卻意外有種反差萌。
「好好好，咦，丫頭，我怎麼看你這麼眼熟？你上上周不會參加了那個鬥茶吧？」
「是的。」
「我就說！」殷老爺子一拍大腿，「你那個茶，我喝了到現在還惦記呢！對了，鬥茶我也去了，我是評審……」
殷韶光安置好手上的一堆盒子，見自己爺爺還拉著慕傾茶聊個不停，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存在。
「咳咳，爺爺，我回來了。」他語氣有些委屈，他也想和茶茶聊天好吧。
「一邊去！昨天就到燕京的人，現在才出現，不知道我老頭子會孤獨嗎？現在我有人陪了，自己玩泥巴去……」
慕傾茶見殷老爺子裝作生氣的樣子，下巴的鬍子一抖一抖的，忍不住失笑，這殷爺爺可真是個妙人。
「茶茶啊，我和你說，你可別被這小子一表人才的樣子給騙了，雖然不亂交朋友，但一點也不孝順！就和他爹媽一樣，和工作比我還親，把我老頭子一個人丟這破院子里……」
殷韶光心裡有個小人在淚奔，一表人才，不亂交朋友和孝順有什麼必然關係？
「那個，殷爺爺，您要不要看看我爺爺帶給您的禮物？」
慕傾茶見殷老爺子有繼續說下去的趨勢，趕緊轉移了話題。
「看啊看啊，在哪裡？」
慕傾茶給殷韶光使了個眼色，殷韶光認命地從沙發上站起身，把剛剛收好的一堆袋子盒子全部抱過來，堆在幾人面前的矮几上。
慕傾茶從一堆東西中揀出三個精緻的木盒，將其中一個推到殷老爺子面前。
殷老爺子打開盒子，見著一把漂亮的小朱泥紫砂壺。
「喲，好東西啊！還是老慕最懂我。」
說著，小心翼翼將壺從軟里的盒子里取出來，打開壺蓋上纏著的報紙，愛不釋手摩挲著。
那是純手工的一把小煤窯原礦朱泥壺，色澤紅潤欲滴，二百毫升左右容量，扁仿古樣式，沒有任何綴飾，渾然天成。
殷老爺子喜歡得不得了，說：「可惜是新壺，不然現在我就用它喝上一壺！」
「這是我爺爺特意給您挑的，您親手開壺、養壺不是更有樂趣嗎？現在喝茶，可以用這個！」
慕傾茶把一個大一點的木盒子推過來。
殷老爺子小心放好手裡的小朱泥，打開面前的盒子，同樣是一隻紫砂壺，不過比方才的朱泥扁仿古大了一號。
「老紫泥，原礦的，還包漿了？」
殷老爺子眼中越來越驚喜，這把仿古如意，老慕是養了多少年，才出來這迷人的色澤。
他抑制住心中的激動，問慕傾茶：「老慕還帶了什麼好東西，一次說完吧，讓老頭子樂呵樂呵。」
慕傾茶也不矯情，幫殷老爺子打開最後一個木盒子，說：「還有這幾個品杯，其他都是茶葉了。」
「茶餅上都有包裝棉紙，幾罐散茶里也都有卡片。爺爺說了，您喜歡哪些直接和他說，喝完了再給您帶！」
「看著這些，我更想念老慕了！」殷老爺子一下子感傷起來。
「殷爺爺，要不咱們喝喝茶？」
「好好，丫頭你泡茶吧，我家小光那茶藝，真是太差了，簡直浪費我好茶！回頭你教教他。」
慕傾茶起身去洗手，順便從包里取出簪子把頭髮挽了起來。
回到客廳，殷韶光已經將茶具清潔好，放在茶桌上，壺承上，正是方才的老紫泥仿古如意壺。
見慕傾茶出來，殷韶光讓出了茶台主位，又把慕家帶來的茶葉拿了一罐，放到慕傾茶手邊。
慕傾茶調整了一個最舒適的坐姿，開始煮水。
她先選了個寬大的竹制茶荷，從罐子了撥出一些茶葉備用；然後將桌面上的物品一一調整到自己最常用的位置。
殷韶光看得有些呆愣。一樣的茶桌，怎麼她隨便動了幾下，就變得整潔有序，還有一種特別的韻律美感？
鑄鐵壺裡水開了，慕傾茶右手取過鐵壺，左手提起紫砂壺蓋放好。水劃出優美的弧線，注滿茶壺，蓋上茶壺蓋，安放好鐵壺，雙手動作幾乎同時完成。
慕傾茶單手掐起茶壺，將壺裡的水盡數倒入備用的玻璃公道杯里，然後用竹茶針輔助，將茶葉投入紫砂壺中，蓋上壺蓋。
接著將公杯里的水倒入品杯，最終倒入水盂。
殷老爺子和殷韶光都靜靜看著她，空氣中只聽到斷斷續續的水流聲。
女孩坐的很正，手也很穩，所有動作行雲流水，讓人感覺嫻靜安寧。
殷韶光默默打開音樂，播了一首禪味十足的古琴曲。
慕傾茶揭開壺蓋，提起茶壺輕嗅了一下，茶已經醒好，干茶表面還凝著一小層水汽。
她放下茶壺，注滿水，蓋上壺蓋，大約二十秒后倒出茶湯。
第一遍沖泡是洗茶，慕傾茶重複之前溫杯的動作，洗茶的茶湯經過公道，品杯，最終進入水盂。
然後她開始沖泡第一泡茶。
茶湯淋在葫蘆濾網上，緩緩落入透明的公杯。那湯濃稠，紅艷，油潤，散發出美妙的香氣。
殷韶光吞了吞口水，殷老爺子也有些按捺不住了。
終於，慕傾茶將茶湯倒入品杯，送到兩人面前。
杯里的茶表面縈繞著絲絲縷縷白色霧氣，很美。
祖孫倆幾乎同時以手指在茶桌上輕點，謝茶禮過後，迫不及待端起了品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