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變故危局

第140章 變故危局

一切變故是發生在翌日晌午。

一連串的意外情急讓人無暇深思,因而險些步步錯,再無轉圜餘地。

負責看管牢房的蕭練不知何時悄然打開了郡衙牢門,放出剩下未來得及處置的天合派餘孽。這些江湖草莽各個有功夫,很快殺光了看守牢房的衙役。緊接著逃竄至城門口,守城的侍衛察覺不對勁,慌忙報告給張安江時已經遲了。

與此同時凌峰塵和白沐莞正在郡衙處理一件棘手事。午後那些被召集來郡衙的舉人一個個上吐下瀉四肢無力,嚴重的幾乎昏迷,顯然是飯菜出了問題。他們待在郡衙幫忙,衣食住行有專人負責,等閑不會出差錯,但凡有事也無一倖免。

白沐莞派人急召蘇州郡當地的名醫,替他們開方診治,忙乎了近兩個時辰才把人都救回來。眼看他們性命無虞,她才有空詢問大夫病因。一番檢查,竟在泔水桶里尋到大量巴豆的殘渣。

將公廚掌勺的幾個廚子抓來拷問,異口同聲不知情,又交代早晨唯有參謀陶玉宏來過公廚借口看了菜肴。這陶玉宏是個食客,對美食頗為鑽研,常溜去公廚吩咐人給他多添幾道下酒菜。因此盯他的暗衛也沒在意,哪料到會鬧出這麼大的風波。

「派人請陶參謀來!」說話時白沐莞坐在郡衙公堂上,這裡已經許久不曾升堂斷案,案桌上的積灰厚厚一層。

一郡無首,官吏凋零,江湖草莽稱雄,真是害苦了蘇州百姓。如何對得起匾額上御筆硃批的「明鏡高懸」四個大字?

等了不久,回來複命的衙役倉惶道:「陶……陶參謀已經逃走了,不僅行囊收拾一空,他家眷的馬車昨晚就已出城。」

「混賬!」白沐莞氣得把驚堂木重重砸在案桌上,砰然聲響,令人心驚肉跳。

氣歸氣,她理智尚存,到底還是他們疏忽大意,輕易中了陶玉宏早有準備的圈套。逃出城又能去哪兒?即使陶玉宏背後有人相護,拖兒帶女,他也要逃得過重重關卡。

凌峰塵得知便下令全力搜查陶玉宏一家,不惜代價,先從蘇州郡直轄的縣城開始挨家挨戶搜尋,連酒肆、青樓、農莊等皆不放過。

是以當張安江急得滿頭大汗跑來時,白沐莞和凌峰塵已經安定心神。然而,他帶來的壞消息更令人震驚!

蕭練……

這個蕭字,果真是防不勝防啊。

張安江的年歲不輕了,他膚色偏深掩住了額角眉梢的紋路,此刻黃豆大的冷汗滾落依稀顯出老態,神色焦慮不見作偽:「那幫餘孽硬闖出城,城門口打得膠著,兩位將軍快想想如何向殿下回稟罷。」

宇文曄原先疑心蕭練的身世,不僅遣暗衛調查,凌峰塵也親自查過,當時只查到他出身貧寒,從小生長在農莊。如今回頭細想,一個窮苦貧兒怎會習得那麼好的武藝,險些武舉登科?

凌峰塵握緊身畔的長刀,對著白沐莞歉然道:「我領錦衣衛去城門看看,煩你去稟報殿下。」

這種時候儲君的震怒,他承受不起,興許她去還好些。

「凌統領資歷勝我,主持大局是應當的。」白沐莞不以為意,與他一同走出郡衙,才各自分頭。

不用她來稟告,宇文曄已得知消息。無怏也是識趣的人,見白沐莞進屋,連忙先告退了。

她靜靜站在他面前,強行平定如常,斂眸問:「殿下,該當如何?」

宇文曄欠身而起,看上去同樣是冷靜的:「死了多少人?」

「看守牢房的衙役全死了,城門一片混亂,凌統領帶著錦衣衛趕去了。」

錦衣衛是保護皇家的精銳,輕易不肯出動,因為突發混亂,凌峰塵總不能一人前去圍剿。可見事態緊急,已在他們預料之外。

「如果虎牙領著天合派未落網的餘孽趕來,加上蕭練私自放走的逃犯,光靠錦衣衛和衙役能有勝算嗎?」宇文曄輕飄飄的話語,如有千斤重。

白沐莞心潮起伏,像是自我安慰:「不會的,他們不敢謀逆!」

他冷聲反問:「為何不敢?那些衙役有什麼戰鬥力,錦衣衛人數有限,即使你和凌峰塵以一敵十,想取我性命亦是最佳時機。」

「你懷疑是太后指使?」她剎那間俏臉雪白,不敢想象這一環接一環的謀算,除了蕭太后還能有誰?

旋即,少女否定道:「不會的,不會是她……近年江湖上三教九流橫行霸道,如今這般肆意妄為,殿下剛好給他們教訓!」

蕭太后遠在京師,即使她再神通廣大,一朝太后之尊的身份不容她放下身段與江湖幫派瓜葛。

見她心存僥倖,宇文曄不禁喟嘆,揭開血淋淋的殘酷面紗:「旁的太后不會,蕭氏會。為了構陷賀王,她不惜叛國通敵。」

是了,為達目的蕭氏不惜通姦敵國,引鐵騎踐踏天璽朝疆土,如此不擇手段的女子,豈會在意自貶身份利用下江湖中人?

這一刻的驚惶真實湧上心頭,白沐莞下意識攥緊他舒展的衣袖,大敵即將壓境的感覺讓人慌亂。她想起從前在漠北,每每號角吹響中軍帳時,她的父親總是披上戰袍,利落跨馬出征。來不及恐懼,更沒有遲疑,一軍主將無論多麼危機時永遠能穩住軍心,也許她所嚮往的時刻真要來了……沒有父親庇護,獨當一面,用血肉之軀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

「別怕。」宇文曄擠出笑輕拍她的肩,「我已命人去取王風。」

有前些天那場行刺當鋪墊,他明白,此事不會善了。皇帝賜給他的王風寶劍,今日能派上用場了。

白沐莞點頭:「我也讓香雲去取我的劍來。」

少年人總是氣盛又自信,他們雙壁仗劍,還有凌峰塵和錦衣衛,縱使再險也不至於丟了性命讓蕭太后如願。

屋外一牆之隔,無怏正忙著清點帶來的暗衛,統共二百多人。各個是頂尖高手,武藝高強,堪稱悍將勇兵。

當白沐莞再次見到凌峰塵時,已是日照西斜,他臉上的晦暗與凝重愈深,灰色的戎裝沾染血跡。

這種時候,沒什麼講究,白沐莞隨手倒了一盞茉莉花茶遞給他潤喉,急切問:「外頭情形如何?」

「下官無能,逃走大半,死了幾個,只生擒了一人。」說罷,他單膝跪地向宇文曄請罪,滿眼的疲憊和挫敗一覽無餘。

像是有所意料,宇文曄沒動怒更沒責怪,轉身扶他起來,只問:「錦衣衛死傷如何?仔細道來。」

「五百錦衣衛,下官帶走三百擒賊,如今剩餘不到半數。」凌峰塵苦笑著咽下喉嚨里泛起的澀意,「這幫賊寇詭計多端,用江湖上自成一派的陣法把錦衣衛困在其中。下官被蕭練糾纏分身乏術,若非張校尉尋到時機拖住他,下官壓根走不掉。」

堂堂第一將門之後,年輕驍勇的御前統領,竟然敗給江湖草寇,這是他的恥辱,即使活著他也沒臉回京見人!

至於錦衣衛,那是由勛貴子弟組成的隊伍,象徵英勇無畏的皇家親衛,居然在蘇州損了這麼多,還是死在作亂的草寇刀下。除了惋惜別無旁的。

白沐莞眸光一閃,疑問:「虎牙現身了嗎?」

凌峰塵搖了搖頭:「還沒有,但趁亂懸挂在城門上的幾具屍身已不知去向。」

「把剩餘留守驛站的錦衣衛全數帶走,還有暗衛一併去。天合派賊寇罪行斑駁,意圖謀反,格殺勿論!務必保護郡城百姓,不得讓逆賊傷了無辜者。」一串命令之語脫口而出,不容許他深思熟慮,宇文曄的決絕好似破釜沉舟。

凌峰塵微怔,反駁道:「錦衣衛本是保護殿下的精銳,如何能傾囊而出?」

「王風在手,本太子不需要他們保護。」宇文曄下顎微揚,稜角分明的五官不比凌峰塵的剛毅遜色分毫。灼灼的目光冰冷而堅定,王者氣息讓人不敢輕視。

對視不過片刻,敗下陣的凌峰塵拱了拱手:「是。」

他走後,宇文曄望著白沐莞,淡淡揚眉:「虎牙會來的,換身衣裳你也去。」

「好。」少女低頭看見身上不合時宜的桃紅色薔薇十錦裙,忙去自己屋裡換了緊袖緋色戎裝。

濃艷的緋,卻是武服式樣,墨緞似的黑髮用一條紅色髮帶束起,連普通的玉簪也沒有用。

「小姐,奴婢和您一起。」

陡然推門而入,是香雲。

這丫頭大約知道了眼前局勢之危機,急紅的眼裡隱有淚光。

白沐莞一把握住她的手,急急詢問:「許伯那兒怎麼說?」

香雲立刻說:「祝公子最遲明早便能趕回蘇州郡。小姐,城門那兒血流成河,死了好多人,看著比戰場還慘烈……」

聞言,白沐莞幽幽蹙眉:「死的都是衙役和錦衣衛吧?」

「衙役所剩無幾,可憐錦衣衛還在拚死抵抗。哪裡是擒賊,分明像守城……」慌張的香雲不知,守城二字被她一語成讖。

「顧不得這些虛名了。殿下這會兒在寫奏摺,快馬加急送到京城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少女眼角一跳,忙吩咐,「你去備筆墨,我以殿下的名義寫份公文送到浙州,蕭大人不會坐視不理。」

香雲心下瑟瑟:「蕭大人靠得住嗎?」

「他是欽差。」

蕭森不比來歷不明的蕭練,他可是朝廷官員,御賜欽差,這等時候不請他支援,還能請誰?

香雲沒再遲疑,快速找來文房四寶,才又問道:「小姐為何不讓殿下親自書信一封?」

「以殿下的驕傲,怎麼肯向臣子低頭請求?我寫完了,只管加蓋他的金印也省事。」白沐莞一邊解釋,手裡也沒停歇磨硯便寫。

恍然想到昨晚還特意練習他的字跡,此刻仿寫起來也得心應手。

香雲暗嘆一聲:「小姐真是思慮周全。」

白沐莞握筆的手頓了頓,抬頭道:「香雲,你去許伯那兒待著,危局沒解決前不許亂竄。」

她早將香雲視為姊妹,今日之危恐怕很難善終,相對安全之處是許五仁身邊。她也只能替香雲打算這麼多。

「不,奴婢不離開小姐半步!當初奴婢親口答應夫人,要好好照顧小姐。」香雲攀住她的小臂,淚目殷切,拒絕了這份好意。

白沐莞略一猶豫,終是拗不過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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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愛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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