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五十二章
董晚音心中一喜,若他真是吉哥兒,應下必有迴音,連忙把府邸告訴他,也不敢再叨煩,帶著碧兒益源離開了。
第二日,那人果然找上悅公侯府來,拿走五兩銀子,把一張紙條給了董晚音,上面是一出宅院的地址。
董晚音不願多耽擱,馬上帶著碧兒益源又往那紙上的宅院趕去。
到那一看,雖不是繁華地帶,但這院落周圍青山綠水,倒是閑適得很,想來這女主人也是賢惠之人。
董晚音扣響那府上木門,來了一個老嬤開門,看見她一個生面孔,問:「這位小姐是?」
「嬤嬤,我是董府上的二小姐,麻煩你和夫人通報一聲,就說二小姐求見夫人,有些話想和夫人說說。」
那老嬤一聽是董二小姐,老臉一變,忙不迭應著:「好,好,好,二小姐且等一等,老身這便通報去。」
猶豫著要不要閉上門,一通手忙腳亂的,最後還是罷了,小跑進了府。
才一會兒,那老嬤攜著一個白色素衣配瑾花裙年輕婦人過來了,那婦人臉上雖含著笑,卻帶著難掩的滿面驚慌,徐徐向她走來。
「夫人,這位就是董二小姐。」
董晚音早就滿面堆笑,往前一兩步,做出相攜之勢來,「多謝嬤嬤,不知你家夫人怎樣稱呼?」
老嬤道:「二小姐,我家夫人姓許。」
那婦人嘴角一抽,勉強淺笑道:「二小姐快往裡面請,這小門小院的,我竟不知要如何招待二小姐了!」
「許夫人,你這樣說該是我臉紅了,是我沒有禮數叨擾在先,今日只是有些話想和夫人說,也惦念著想看一眼南哥兒,並無其他人知曉。」
許夫人見她說話客客氣氣,平心靜氣的模樣不像是要來挑釁的,心下才稍稍安定些,把人迎進院里去了。
入院便是一段彎曲石板子路,院子打掃得乾乾淨淨,那老嬤嬤緊趕幾步,撩開門帘,許夫人把董晚音引入正廳里,入眼皆是潔凈雅緻,未聞一絲吵鬧雜音,倒不像是有少年的人家,她可是見識過兩個兄長家孩兒的吵鬧聲,哪天不是吵得腦仁疼。
許夫人指使丫鬟下去煮茶,只留下了那位嬤嬤,許是見自家夫人有些慌亂,嬤嬤連連招呼董晚音坐。
董晚音笑著環視一圈,「這地方倒像是居士住所呢,我府里沒有小兒,還趕不上這裡整潔乾淨!」
許夫人忙道:「哪裡,二小姐說笑了……」
「我們夫人素來愛整齊安靜,容不下家裡有一點雜亂,丫鬟也不多,就顯得這院子有些冷清了,讓二小姐見笑了。」
董晚音柔聲安撫這一主一仆:「我喜歡得很,一看這宅院就很契合許夫人,也就夫人這等人才理得出這樣的宅院來,想來南哥兒也是教得很好……」
許夫人看不住來她是真心還是假意,只覺得心中又酸又澀,二小姐是董府嫡女,又嫁入了悅公侯府,哪裡知曉她一個外室的苦澀心酸,還有她的心頭肉南哥兒,就算教得再好也是入不了宗族的……
「這小門小院的,二小姐說笑了。」她臉上的笑容都快僵住了,只猜不準這董晚音的來意。
丫鬟上了茶,就又被許夫人給遣走了,董晚音知道她不自在,也不打算再與她多周旋,開門見山道:「許夫人,南哥兒可在府里?不知可讓我這個姐姐見上一面?」
許夫人摸著茶盞的手猛然一縮,面露難色,「真不巧,南哥兒去學里,晚些才能回來呢。」
「如此便罷了,我既認得門了,往後還有機會上門,許夫人不要嫌棄我叨擾才好。」
許夫人怏怏一笑:「無妨。」
董晚音端起茶,送至唇邊,聞了聞,雖不算上頂好茶,卻也是新茶,溫潤可口。
她把茶盞輕輕放下,「今日我上門,是有求於許夫人,望許夫能出手相助。」
許夫人心中惴惴不安,不知道這董晚音葫蘆里裝的是什麼葯,勉強應著:「二小姐請說。」
「我母親和父親感情淡漠,想來許夫人也知曉一二,我自小就極少看見父親進大房的門。」她收起笑,唇角泛起一絲嘲諷,「說起來我見父親的次數未必有南哥兒多。」
「現下母親在家裡已無人關懷,我每每回去,看見母親身影消瘦,在佛堂一坐便是一日,心裡實在不忍。」
許夫人低下頭去,董晚音這話讓她難安,她一個外室卻無力辯駁。雖說董林之在外面養了她和兒子,可是對她並未有多上心,來也不過是想看看南哥兒罷了。
董晚音頃身朝向許夫人,語帶誠摯道:「當然,這和夫人毫不相干,我和母親心知肚明,只是現下我想要把母親接出董府來。只是,若父親母親和離,這董府里的另外兩房免不了要鬧開來,父親朝里事務繁忙,我只怕增加他的煩憂,莫不如把你正正噹噹娶回家中去,南哥兒進了宗室,家中安穩,我這才能放心。」
許夫人聽聞她說要她正正噹噹進董府的門,驟然抬頭,眼中閃過一點光亮,瞬間又熄滅了。
她斂眸肅臉道:「二小姐何苦來,我這樣的身份如何能娶進董府了……」
「許夫人為何要如此自輕,不瞞夫人,我既上門來,就是真心實意的想要把南哥兒送回我董府宗族裡去。夫人是清白人家出身,我父親若真和離,夫人想想,哪裡還有比夫人更合適的續室?」
許夫人默然不語,邊上的嬤嬤卻已是兩眼冒光,董晚音起身,兩眼遠望著院外那株開得艷麗的秋海棠,緩聲道:「許夫人不用心急,我父親還未知曉母親想和離之事,這事兒要辦下來也得一個月有餘,您只好好想想,就算為了南哥兒,您是不是也要進這董府的門?只要您鬆口,我董晚音必定相助到底,這樣我母親能陪在我身邊養老,才不枉她養了我這麼多年。」
許夫人涼涼道:「二小姐的母親若想和離,為何非得找上我來?」
董晚音苦笑一聲,「許夫人當知我父親那人,最要臉面,若是能不動董府,他是萬萬不會動的。我母親想和離,勢必引起另外兩房相爭,父親如何能讓這等有損顏面的事情發生,莫不如偷偷的和離了,再娶一房正妻回去,死了那兩房的心。」
一旁的老嬤臉上堆起笑來,「二小姐,只怕我家夫人這樣的性子,在你們董府里要受欺壓啊!」
「我和母親兩人在府里過了那麼多年,欺就有,壓就未必,大房就是大房,側室只當看不見我們罷了,哪裡真能壓到頭上去,再說,許夫人還有南哥兒呢,好好養著,還怕沒有好盼頭?」
說得那老嬤連連點頭,渾濁的雙目都放出光來。
董晚音看得出來這老嬤是許夫人的心腹,該是跟了很多年的老奴了,許夫人雖看不出鬆動,這老奴在添把柴火,想來她轉變不會太難。
「今日這樣過來,我也是惶恐難安,再不叨擾夫人了,改日若南哥兒在家,可讓我過來看看?」
這是她的真心話,前世母親過世,她才知道有這個弟弟,彼時他被董家連累,跟著父兄進了天牢。聽說南哥兒異常聰慧,若這一世讓他進入董家,說不準還能扭轉董家人的命運呢。
「得空再說吧……南哥兒每日跟著先生學到日落才回,二小姐若要來,可著人來報一聲,我好做好招待,今日真是失禮了。」
董晚音知道許夫人不願她見到南哥兒,也不願她再闖上門來,董晚音也不好勉強,忙道:「是我失禮,許夫人莫要怪罪,沒個母親愛子女的心都是一樣的,子女愛母親的心也是一樣。」
許夫人臉上方好看一些,董晚音不便再留,告退帶著碧兒益源走了。
她並未上馬,在地下走著,一股煩悶鬱結於心,今日看這許夫人,倒是比董府里那林氏李氏要賢德,怪不得能養出南哥兒那樣的孩兒,那孩子想來和她一樣,沒受過幾日父愛,卻被董府牽連而死,不知父親對這孩子可有愧疚之心……
益源再身後牽著馬兒,碧兒被留在府外等了許久,小姐出來滿面沉思,也不和她說話,小姐這幾日做的事情,她為何都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