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二章
蕭月白小嘴兒輕輕一噘,看向她母親。
林氏向她努了一下嘴,微笑道「爹叫你回去,你便先回去。」
蕭月白應了一聲,便也出去了。
待女兒走遠了,蕭覃便在那太師椅上坐了,兀自氣哼哼的。
林氏過去,拍了他肩膀一下,身子便滑在了他懷中,也學適才蕭月白同陳博衍那樣,坐在了她丈夫膝上。
她笑道「多大年紀的人了,還吃閨女的醋,像什麼話呢」
蕭覃順勢摟了她,都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那腰肢依然細軟的令他嘆息,他說道「你沒瞧見他們之前那個樣子,陳博衍抱著咱們家月兒,按在他腿上,兩個人臉貼臉的說話。就說他們早已定了親,明年下半年月兒就要嫁過去,可是未婚如此,也未免過於大膽陳博衍這等,便是不看重咱們月兒。這月兒嫁了他,還能有好日子過么」
林氏朱唇微勾,摟著丈夫的脖頸,淺笑道「是不是像咱們這樣你也一般的不看重我么」
一旦妻子撒嬌,蕭覃便沒了脾氣,這輩子他唯獨在林氏面前,一點辦法也沒有。
總好在,他愛上的女人,是個識大局的,不然他已不知幹了多少荒唐事了。
蕭覃頓了頓,方又說道「這怎能相同咱們是已婚多年的夫妻了,當然不必那般避忌,他們」
林氏卻伸出青蔥般的食指,點在他唇上,一字一句道「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你既這麼講究規矩禮法,這夫妻閨房也當以禮相待、恪守禮節才是。往後啊,咱們也別親熱了。你回房,先念一段聖人告誡,再說底下的事。我得把這內宅里年輕的丫鬟都打發出去,免得弄出些什麼風言風語來,讓你這清凈守禮的大老爺難受。」
一頓話,說的蕭覃徹底沒了脾氣。
林氏一氣兒說完,便自蕭覃懷中滑脫出來,竟就要走。
蕭覃生平最怕的,既不是兒時父親考察課業,亦不是上朝與皇帝廷策,而是這嬌妻的脾氣。
往常,只要林氏那秀麗的雙眉一皺,蕭覃的心便先軟了一半。
之前兩個人才為了紈素的事情置氣了一場,雖說那事純是小人撥弄,林氏也是不問青紅皂白就冤枉了丈夫,然而因著蕭覃任憑林氏去了南安寺,又過了這些日子才把她請回來,昨兒晚上在床上可是好生賠了一通不是。
這在外人眼裡看來,林氏這叫恃寵而驕,但誰讓蕭覃就是願意寵呢眼看妻子撇下自己要走,蕭覃忙將她扯了回來,重又抱著。
林氏不依,半真半假的同他扭了兩下,蕭覃只微微用力,便將她扣在了懷中。
林氏便笑「你就會拿這套來欺負我,欺負了我這快二十年,欺負的我給你都給你生了一兒一女了,還不夠呢。」
蕭覃抱著妻子,低低的喃喃道「素英,咱們好好的說著女兒的事,你怎麼又拉扯到咱們身上來我也不為別的,只是看他尚未成親就這樣對待月兒,心裡生氣。他對月兒這般不看重,等月兒真的過了門,他還能好好待她么」
林氏睨了他一眼,嬌斥道「行啦,我還不知道你啊你那心裡,其實就是看著女兒待博衍好了,不痛快罷了。想著半輩子嬌生慣養出來的寶貝疙瘩,三下五下就被人籠絡了去,心裡沒了你這個老爹爹,不甘心罷了。」言語著,她重又摟住了丈夫的脖頸,將臉貼了上去,又笑又嘆道「成了,兒女都大了,早晚是要成家的。雛鳥,總是有離巢的那一天。有我陪著你呢,咱們就這樣相依相伴的到老,還不足夠么」
聽著妻子的軟語嬌言,蕭覃心頭的那一點明火,盡數滅了。
他摟緊了妻子的細腰,正想說些什麼,林氏又道「再說這博衍,是咱們打小兒看著長起來,性格脾氣彼此都熟稔。月兒嫁他,我是放心的。今日這件事呢,若真如你所說,那是有點離了格。但他們從小就定了親,彼此心裡都明白,這又是青春年少的時候,待在一起忍不住也是人之常情。沒人瞧見,也就罷了。但你要說他不看重月兒,那我是不信的。當時在江州,我才點頭,你也猴急的跟火上樑一般,你也是不看重我么」
蕭覃見妻子竟揭條起年輕時候的事來,不由老臉一紅,強辯道「那怎麼能是一回事,他這是在咱們府上,背著咱們輕薄月兒。」
林氏立時便道「那時候,你還背著我爹娘,輕薄我來著呢。要真算這個,你也不要說誰了」
幾句話,說的蕭覃啞口無言。
只聽林氏又道「你是不知,在南安寺那會兒,月兒病的不省人事,他能一日三次冒著風雪來看。等月兒好了,因著在園子里摔跤沒人跟著,他還將月兒身邊的下人都發落了一通。後來,又聽下人說,他大清早起摸黑去排隊買玉帶糕,就為了給月兒送那第一鍋的糕。你說,他這是不看重月兒往常,我看這孩子外和內熱,性子過於冷清了些,還怕日後他們成了親,冷淡了月兒。每每說起這事,月兒也鬱鬱不樂的。如今看來,竟都好了。」
蕭覃實在沒得講了,兀自悶悶道「昨兒晚上,月兒還來跟我說要退親,我數落了她一番。今兒,怎麼就和陳博衍好的如膠似漆起來。」
林氏卻不知此時,皺眉問道「月兒要退親我怎麼不知道」說著,她便瞅著蕭覃,點頭說道「好啊,這麼大的事,閨女都不跟我這個做娘的商議了,徑直就找你這個當爹去了。你還有什麼可抱怨的」
蕭覃卻頗有幾分自得,說道「這是自然,畢竟我是她爹啊。」
林氏睨了他一眼,懶得跟他爭這個,只是問道「月兒到底為什麼要退親」
蕭覃略一思索,便將昨日夜裡蕭月白所言之事盡數講了一遍,又道「昨兒晚上,因著實在太晚了,又怕你生氣,便沒告訴你。我想著這件事過去也就罷了,沒曾想今兒他們兩個倒好成這樣了。」
林氏在心中琢磨了片刻,暗道怪道在南安寺里,月兒自從病好之後就怪怪的。
她想了一會兒,便說道「不成,我得去問問月兒。」說著,就要走。
蕭覃連忙拉住了她,說道「你去哪兒這事便是過去了,你還要去責問月兒她就是念著你和淑妃的交情,這才沒先跟你說。你就當念著女兒的這段苦心,權作不知道也罷了。」
林氏看著他,說道「你這個人,說細緻時也細緻,說粗心也粗心。你適才還說,昨兒晚上月兒還為著闔家子人要退親,你雖是責備了她一番,她也未必就聽了。她要退親,必定是遠著博衍的,怎麼才一夜的功夫,就和他好成這樣了這裡面,必定有緣故。」
蕭覃聽了妻子的話,這方放手,笑道「還是你看的周全,難怪母親喜歡你掌家,把什麼事都交代給你。」
林氏聽著,不由一笑,說道「你也不用花言巧語的哄我,我答應了晚上包餛飩給你吃,總不會賴賬。」笑著,便出門去了。
蕭覃看著妻子倩影漸漸遠去,方才含笑開了桌上的書奩。
他平日里的書信公文都放在這裡面,由兩個心腹小廝整理,要看時便自這裡面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