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1章膩俗

「七哥，來喝杯茶吧。」楚簫把面前的杯子添滿，淡淡地道。

這一聲七哥聽得元和帝心頭一軟，臉上竟浮現出一抹羞澀，坐到楚簫對面拈起杯子一笑：「阿簫的茶煮得倒是極好啊。」

楚簫一臉恬然地低頭烹茶，頭也不抬：「若是七哥喜歡喝，我便經常煮給你喝，反正終日在這禪房裡也沒有別的事情可做。」

一句話說得元和帝心裡有點彆扭：「這個，阿簫啊，其實你也莫要怪我，初時聽說你被下了大牢，七哥我這心裡難受得緊，朕知道你斷然不是個作姦犯科的人，定然是中了那小人的算計才入的獄，朕這是著實不想叫你在獄中受苦，這才將你給帶了出來，你這……不怪朕吧。」

楚簫沒有說話，拈起杯子淡淡地品茶，淺色的嘴角淡淡地抿著，依舊一臉雲淡風輕。

元和帝看著他，明明還想為自己之前軟禁了他的事情多解釋幾句，舌頭卻象是被什麼東西粘住了一樣開不了口。

想一想也是，對面這個人兒生就了這神仙般的樣貌，那心思定然也是靈透的，自己這麼點小心思本就瞞不住他，此時欲蓋彌彰，倒是更顯可笑了。

干張了張嘴，當朝天子有點無話可說。

元和帝就這麼縮手縮腳的坐著，彷彿一位初戀的男子面對著自己心上的人兒那般無措。

楚簫將手裡的壺拈起來，又將新泡的茶水衝進去，淡然道：「七哥今日還有公務要忙吧，少坐一會兒就趕快回去吧，國事要緊。」

這句話明顯是在趕人了，一直侍守在門外的蘇瑾聞聽此言不由得多看了楚簫幾眼，這個小子膽子也未免太大了些，這一進門就稱呼陛下為「七哥」已經夠范忌的了，此時還用這麼生硬的口氣轟陛下走？可是嫌自己命長了？

未嘗想元和帝聞聽此言倒是一笑：「阿簫說得，這品茶只為怡情，萬不能為了一口好茶而誤了正事。朕這就回去，明日再來看你。」

楚簫款款起身，只是禮貌地一揖算作送客，多餘的話一句也沒有說。

元和帝出了廟門，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搖頭一笑上了輦。

蘇瑾止不住開口道：「陛下，這位楚公子他是不是有點不識抬舉啊？陛下您可是九五至尊，到這裡來喝他沏的茶，可不是他家裡祖墳冒了青煙的體面？他倒是還端上了？切，他當他自己是誰啊？」

元和帝好脾氣地嘆了口氣，道：「蘇瑾啊，說到底，你還是個奴才，斷然是不懂這文人風骨的。這位楚公子是一位纖塵不染的君子，不趨炎附勢，亦不卑躬屈膝，是位難得的賢人，你可莫要用你那奴才的眼光去看他，更不許背地裡出言奚落他，朕喜歡的便是他這份風骨。」

這番話聽得蘇瑾後背一緊，趕快低頭應道：「是，是奴才淺薄著，依著奴才這種心性也哪能度得到楚公子的風骨呢，唉，說來也是啊，這位楚公子當真是位有風骨的人物呢，難得難得。」

「嗯。」聽到有人誇楚簫，元和帝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好象被誇的人是自己一樣。

車輦一路入了後宮，卻見那位花蝴蝶一樣的人物撲面而來：「啊喲，陛下，您可回來了，奴奴可是已經等了您一天了，您這是去哪兒玩兒去了，怎麼也不帶著奴奴一起去啊？」

阿簫那張俏臉上似嗔似怨卻帶著嬌滴滴的媚笑，若是依著往日的情形，元和帝一看到他，那立時便會軟下了三魂七魄，偏偏今日……

唉，民間有句老話怎麼說來著？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剛品了那神仙樣的人物一口茶，此時再看這位美人的一臉甜笑除了膩便是俗，似是一分好看也沒有了。

元和帝瞥了阿簫一眼，未曾開口，只將身子冷冷地一轉。

阿簫那一臉熱笑瞬時僵在臉上，求助似地看向一旁的蘇瑾，大眼睛一眨一眨的，似是在問陛下這是怎麼了？可是出門遇著了什麼不開心的事？

蘇瑾自然知道陛下這是怎麼了，趕快把身子一躬道：「簫貴人，今日陛下出宮忙了些事情，此時身上甚是乏累，要不然您明兒個再來請安？」

阿簫鼓了鼓嘴角，又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看向元和帝，元和帝卻不理他，徑自那宮內走去。

阿簫委屈得很，可也只得跪下恭送聖駕。

待到出得苑門，阿簫胸口那一口氣頂得難受，紅著眼圈拉著一旁的宦者打聽：「往常這陛下只要一看見我，定然是眉開眼笑的，今日這是怎麼了？一看到我就冷著臉叫我走？可是我前些日子有什麼事兒做得不對，或是什麼話說得錯了，惹得陛下不高興了？」

這些小宦官哪裡敢隨便說話，只一個個地搖著頭說不知道，趕快送著他出宮去了。

這邊元和帝進了宮，蘇瑾趕快把一杯香茗奉上，元和帝只喝了一口就給吐了：「今兒的茶是誰泡的？就這般手藝也在朕這殿里混差事？」

蘇瑾嚇得一個哆嗦，趕快道：「是……是新來的一個小太監泡的茶，許是不知道陛下的口味，奴婢這就給您換了去。」

元和帝的舌尖依然貪戀著楚簫煮的那壺香茗，這眼前也總是這位妙人的影子，想起適才他對自己冷淡的樣子心裡又有些不爽，一口悶氣沒處發，又皺著眉頭問蘇瑾：「是誰放阿簫進來的？」

「這個……」蘇瑾的後背上又出汗了，趕快道「因為以往您說過簫貴人入得後宮都是不必通稟的，所以今天就直接放他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