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記憶里的他
金碧輝煌的音樂廳里。
正在演奏著的是大提琴曲《殤》,雖然不如杜普蕾的凄婉,但細細聽來,卻能感受到演奏者內心的孤獨。
像是凄婉的月光如水擴散開,月光之下的朦朧,是孤獨與傷痛。
優美的曲調伴隨著其他樂器的配合,繚繞在音樂廳里。
觀眾席幾乎沒有空位,都輕微搖著頭,有的人似乎被樂曲戳中了心底的柔軟竟抹起了淚。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演奏台中央的女人。
女人正閉著眼睛,她的五官很美,一頭利落的齊耳短髮顯得整個人格外有靈氣。她動情地拉著大提琴,身子在音樂聲中微微晃動。直到完美收完最後一個音,她才緩緩睜開眼睛,在熱烈的掌聲中微笑離場。
「梁燁姐,太棒了!」楊木子接過大提琴,遞給她一杯溫水。
梁燁呼了口氣,輕抿了一口水,然後仰靠在沙發上,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肩膀,「木子,之後應該沒有什麼行程了吧?」
「沒有,不過還有個學校來了個演奏邀請,說是畢業晚會。」楊木子一邊看著手機備忘錄一邊說著。
「推了吧,我想好好休息一段時間。」梁燁起身仔細地理了理大提琴,然後蓋上琴盒,背著朝著門外走去。
走到門口突然駐足,她回頭,「對了,是什麼學校?」
「涼城三中。」
梁燁愣了愣,「周幾的晚會?」
「周六。」
「那應下吧。」
看著女人離開的背影,楊木子喃喃自語,「真奇怪,剛剛不是還說推了,怎麼突然就變卦了,果然女人都是善變的。」
華燈初上,街道也逐漸熱鬧了起來,星星散散的燈光點綴著黑色的夜空。
梁燁坐在街邊,雙手撐在兩側,懶散地看著街邊的人來人往,
五年前,她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孤身一人。
出院后,她曾經試圖找過許昱,可是他這個人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只留下了一套別墅,一條狗和一個快遞盒,快遞盒裡面有一封信和一張銀行卡。
後來,她去了國外,學習了一直都很喜歡的大提琴。到現在,她已然成為了涼城小有名氣的大提琴手。
一陣風吹來,揚起她的發梢,初春的微風還有些寒涼,梁燁裹了裹略有些單薄的外套,起身湧入了人潮中。
剛到家,趙栩來了電話。
趙栩是她一直資助的一個孩子,現就讀於涼城三中。
「梁燁姐,我這邊有點麻煩,你能不能來一下?」她小聲地請求著。
「你現在在哪裡?」
「拐角的便利店。」
梁燁看了一眼時間,微微皺眉,「怎麼這麼晚……」
突然意識到什麼,她忙改口,「你稍微等一下,我馬上過去。」
對於趙栩,梁燁一直待她如親生妹妹。不僅僅是同情,更多的是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以前的影子。
當年的許昱,應該也是這種感覺吧。
想到許昱,梁燁的心口扯了一下,抽痛的她猛吸了一口氣。
簡單收拾了一下,她開車趕了過去。
梁燁在路口拐角處下了車,拐角處往往很是熱鬧,夜市攤為原本冷清的街道增添了一抹人情味兒。她不是第一次來這邊,路邊燒烤鋪的老闆熱情地與她打招呼。
「梁小姐,又過來了?」
梁燁微笑著點了點頭。
走進便利店,一眼就看見坐在角落裡的趙栩。
「小栩。」她輕聲喚著。
聽到聲音,趙栩跑了過去撲進她的懷裡痛哭了起來,「梁燁姐……」
梁燁漠然。
她抬起手緩緩拍著那顫抖的肩膀,沉聲,「你爸又打你了?」
「他,他又喝酒了,每,每次喝了酒,就打,打我……」
趙栩哽咽到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今晚睡我家吧。」梁燁嘆了口氣,用指腹抹去趙栩眼角的淚痕,然後牽著她的手上了車。
街道像蜿蜒的河流,隱匿在濃密的樹影里,高亢的叫賣聲夾雜著沙沙作響的樹葉聲逐漸消失殆盡。
夜色醇濃。
「梁燁姐,你有喜歡的人嗎?」
梁燁怔怔地看著天花板,「你知道曼陀羅的花語嗎?」
「嗯……黑暗與復仇。」趙栩訕訕地回答。
梁燁回過頭,「代表著不可預知的愛和死亡。」
清亮的眸子不知何時染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在昏暗的月光下閃著晶瑩剔透的光芒。
…………
……
美國。
男人坐在陽台上,手裡輕握著一個高腳杯,紅色如血的酒水在微微的晃動下緩緩蕩漾。
「許昱,我可聽說老爺子腿殘了,請了很多醫生都沒辦法醫治。」程浩宇靠在欄杆前,抿了一口紅酒,慢悠悠地開口,「你別告訴我是你派人乾的。」
許昱勾唇一笑,「不是我派人乾的。」
「哎呦喂!」程浩宇很是驚訝,「你這是要洗心革面了?」
「是我親手廢的。」許昱冷笑,靠在椅背上,將紅酒一飲而盡。
「得……」程浩宇無語地瞥了他一眼。
「話說自從五年前,你就性情大變,做事雷厲風行,五年時間成為許氏第一大股東,甚至壟斷了涼城的商業,這和你之前那種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態度完全不一樣,簡直是變了一個人。」程浩宇的目光漫不經心地落在許昱的臉上。
許昱挑眉,「人都是會變的。」
淺淺的一句話噎得程浩宇吐不出一個字能夠去反駁。
的確,人都是會變的,
這似乎是一個既定的道理。
良久,
他淡淡開口,「明天我打算回涼城。」
程浩宇輕笑,「你終於打算回去了,在這美國我看你待得快長毛了吧。」
許昱扯了扯唇,起身走進了房間。
書房裡的窗帘緊緊地拉著,沒有陽光,只有陰暗。
他坐在黑暗中,眸子晦暗不明,臉色也愈來愈沉重。
緊繃的弦突然斷了,
如颶風般——
疼痛爆炸般地在腦袋裡蔓延。
下頜緊繃,眉心緊蹙,放在桌面上的手握成拳。
他在隱忍。
視線凝視著不遠處,漸漸變得黯淡無光。
「許昱,別掙扎了。」冷凜的聲音從嗓子眼裡扯出來。
一陣低吼,
一切都平靜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