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逃荒出關尋新夢
二月二十六日,福壯文兄弟二人整好行裝,帶足銀兩,帶了家人牛二和鐵鎖子,用福壯文心愛的棗紅馬駕起那大軲轆車,拉些衣物錢糧,分工是牛二管棗紅馬的餵養和尋找客店,鐵鎖子專管衣物錢財。分配已定,四人就出門上路,他們把牢固的對故鄉的眷戀之情釋放出來,交給了漫漫長途。
他們出的村來,看見一隻鴻雁在他們頭頂上盤旋,等他們上了大路,它就飛在了他們前面。這時,壯文就想起夢中有關鴻雁的事,立即就問錦文:「我夢見它在右老人告訴我,你曾經救過一隻鴻雁的命,有這事嗎?」
錦文就講了下面的故事。
「年前,正是剛入冬,我在西山撿乾柴,突然一隻鴻雁哀鳴著從半空中掉了下來,我急忙撿起,發現那鴻雁一隻奓著的翅膀流著血,兩腿索索發抖。我正看著,從背後跑過來一個小夥子,伸手將鴻雁奪去,說:「這是我剛才射落的,你該還給我!」
我一看這青年,背上背著一張弓,腰裡別著一隻死野兔,果然是個獵手,語言和動作一樣蠻橫。我倆說話間,那鴻雁兩眼望著我,又發出兩聲揪心的哀鳴,我看著這隻受傷的鴻雁,立即想起小時候的一件事。
小時候,咱們家房檐下每年春天有一雙燕子來住。大概是我八歲那年夏天,我每天看見兩隻大的燕子忙碌碌地飛來喂小燕子,大燕一來,幾隻小燕子一齊伸出腦袋,張開黃黃的嘴,嘰嘰地爭父母銜來的食物。
有一天,我想看看小燕子,就用一根竹桿把燕子窩捅了下來,三隻小燕子摔在地上,腸子也掉了出來。兩隻大燕子看到后嘰嘰地叫著,焦急萬分地在小燕子跟前撲棱著翅膀轉圈,一會兒掠過地面,一會飛上天空,一會兒又飛向原來的窩那兒轉一圈,其叫聲相當悲慘,其焦急和痛苦的樣子讓人目不忍睹。自那以後,我就有一種負罪感。以後每當想起那件事,心裡就又難受又後悔。
那日,看到那隻受傷的鴻雁,那小燕子掉在地上的情景,又一次浮現在眼前,實在於心不忍,就立即決定救這隻鴻雁。於是我就問那獵人小夥子:『這隻鴻雁我買,你要多少錢?』
誰知那小夥子說:『鴻雁肉是酸的不能吃,你買它幹什麼?』
我說:『不能吃,那你打它幹什麼?』
『我練箭。』小夥子回答我。
『用生命練箭不覺得殘忍?』我反問。
『殘忍不殘忍有你屁事?』小夥子生氣地說。
我又說:『你也別問我幹什麼,也別管我屁事不屁事,你要多少錢?我買。』
那小夥子開口就說:『二兩銀子』。
好傢夥!二兩銀子?一隻鴻雁賣一個豬的價,但我還是買了下來。
誰知那小夥子得了便宜還賣乖,回頭說了聲『蠢貨』!就大步走了。
我並沒有計較他的刁橫,把這隻鴻雁抱回家,給它清洗了傷口,就把你用偏方配的那葯給它塗上,然後找了個籠子把它養起來。為了好呼喚,我還給它起了名,叫它『飛飛』。我三天兩次地給它換藥,不到半個月,它的傷口就好了,也不怕人了。
一天,我帶著它又到那撿柴的地方,雙手捉著它向上一拋,把它拋向了天空,說:『飛飛,你回家去吧。』誰知它在我頭上盤旋了幾圈,然後落到一棵樹上,歪著腦袋端詳我,好像第一次見面。我不管它,徑直往家走,它又飛向我前面的樹上,就這樣一截一截往前飛,一直把我送回村裡。後來我回到了家,也不知它飛向哪裡去了。」
錦文講完后抬頭看了看上空的那隻鴻雁說:「哥,你看,就是它——飛飛。」接著他就沖著那鴻雁大聲喊:「飛—飛—」
那鴻雁打個轉俯衝下來,落在錦文的肩頭,拍拍翅膀咕咕叫了幾聲,而後又向前飛去。
錦文講完后跳上大車外轅,牛二跨上了車裡手,壯文和鐵鎖也上了車,牛二長鞭一甩,大軲轆就車上了大路,吱吱呀呀向北而去。錦文望著伸向遠方的路,放聲唱起了爬山歌;
「大軲轆車呀吱吱呀呀地轉,
哪圪撘撘地方才好扎站。
南來的燕子呀北去的風,
哪個山彎彎才好安身?
坐上大車呀向北那個走,
走到哪裡呀才是個頭。
山前的泉水我洗過腳,
山上的岩石曾當床鋪。
山山都認我是自家人,
喊一嗓子都有回應。
哎呀呀,走走走,走走走,
老天要我走西口、、、、、、
就這樣,車軲轆的吱呀聲伴著錦文的山歌聲,一直向北而去,留在身後的兩條車轍越來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