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三十一章[09.23]
「哦。」徐幼珈也聽說了此事,跟在周肅之身邊往舒雅院走,「蘇州的姨母要過來京都嗎?」
周肅之搖搖頭,「現在還來不了,父母親家業都在蘇州,兩個哥哥也在蘇州經營這麼久,不能說走就走。不過,母親早晚會來的。」到了他和嬌嬌成親的時候,父母總會在場的。
兩人說著話,進了舒雅院。
顧氏一看徐幼珈也跟來了,笑道:「嬌嬌,我和肅之有事要商量,你先回凝玉院去。」
徐幼珈驚訝地看看母親,又看看周肅之,什麼時候自己成了外人了,他們要說什麼秘密,卻不能讓自己知道?
顧氏和周肅之都笑著看她,一副等著她自行撤退的樣子,徐幼珈不情願地起身,磨磨蹭蹭地出去了。她出了堂屋的門,貓著腰走到窗下,蹲在那裡偷聽,小丫鬟們抿著唇偷笑,也沒人說她。
顧氏和周肅之都看見她沒出院門就拐彎了,無奈地對視一眼,心中都明白她在哪兒偷聽呢。顧氏想的是,嬌女兒聽到了也好,讓她心裡有個準備,所以,她非但沒有壓低聲音,反而比平時說話略大聲些。
徐幼珈只聽了幾句就明白了,怪不得母親不讓她聽呢,原來是商議她和肅表哥定親的事。她的手捂在胸前,按住那快要從胸腔里跳出來的心,凝神細聽,母親正在說要請媒人的事。
就算兩家都同意了親事,也得有媒人才行。周肅之原本是打算讓太子妃幫忙介紹個京都有身份的夫人,來當這個媒人的,不過,顧氏新結識了張夫人,兩人投契,張夫人還說了過幾天再來雙柳衚衕,要和她商量一下會試的時候該準備些什麼東西,要知道會試可是連考九天的,又是二月,天氣還很冷,弄不好可是會生病的,就算羅意青和周肅之身體都不錯,也不能大意。
顧氏的想法是到時候請張夫人來做媒人,雖說媒人應該是男方請的,但這宅子就她們三個人,她心裡早就把周肅之當成一家人了,也無所謂誰請的了,再說,周肅之和羅意青也投契,就算是周肅之請的張夫人也是可以的。
周肅之想了一下,他不能暴露和太子的關係,所以不能直接請太子妃來做這個大媒,若是太子妃介紹的人,又完全陌生,反而沒有張夫人合適,再說,嬌嬌救了羅意青,想必張夫人也是很願意做這個媒人的,遂欣然同意。
徐幼珈蹲在窗下,臉紅心跳地聽著他們已經商定好了,估計談話快要結束了,貓著腰溜走了。
未時,周肅之放下手中的書,抬頭看了一眼窗外,往日這個時候,徐幼珈已經來明和院了,今日卻遲遲不見她的身影,周肅之略一沉思,起身去了凝玉院。
徐幼珈又像上次一樣在屋裡轉圈,一想到要和周肅之名正言順地定親,她就激動地不行,午覺也沒歇好,就想著去明和院見他,可是臨到出門,她又開始猶豫,眼看要定親了,那她和肅表哥是不是暫時不該再見面?
「嬌嬌。」周肅之喚了一聲,進了屋,「嬌嬌怎麼不去我那裡看書了?嬌嬌不在,我看書都看不進去了。」
「啊。」一聽周肅之都不能專心看書了,徐幼珈也顧不上想要不要避諱的事了,「我正要去呢,肅表哥,咱們走吧。」
羅意青得了玉雪膏,本想托徐幼珈轉給徐瑛,周肅之卻道:「既然是賠禮道歉,就該當面才是,哪有托別人的。」羅意青覺得頗有道理,就托徐幼珈約了徐瑛,要當面賠禮。
徐幼珈派人給徐瑛送了信,只說是有事,讓徐瑛次日到雙柳衚衕來。
徐瑛不知徐幼珈有什麼事,急匆匆來了,僕從卻沒有領她去凝玉院,而是到了外院花園。
花園中有幾株梅花開得正好,涼亭中有個男子,眉清目秀,神采飛揚,穿著天青色圓領錦袍,披著大氅,在那裡賞梅。
徐瑛腳步一頓,那男子已經看見了她,招呼道:「徐二姑娘,還請過來一敘。」
徐瑛認出了他,正是那天在大門處無禮地盯著自己額頭傷疤的男子,她遲疑一下,想著徐幼珈必然不會故意坑害自己,還是朝著涼亭走去。
羅意青施了一禮,「徐二姑娘,那日在門口,是在下失禮,所以託了徐姑娘約你前來,好當面向你賠禮道歉。」他直起身,將一個不起眼的小瓷瓶放在涼亭正中的石桌上,「這是玉雪膏,聽說是美膚養顏的聖品,能祛除傷疤的,希望徐二姑娘能收下,原諒在下的失禮之處。」
玉雪膏?徐瑛拿過小瓷瓶,打開仔細看了看,沒錯,和她先前用的玉雪膏是一模一樣的。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本以為這傷疤是一輩子都去不掉了,沒想到一個只是見了一面的男子卻給她送來了玉雪膏。
羅意青見徐瑛看著藥膏不說話,眼眶卻是微紅,他心中有些不安,想到這傷疤必是人家的傷心事,自己那天還無禮地盯著看,肯定是刺傷了人家的心,他輕咳一聲,勸道:「徐二姑娘,這藥膏應該是能管用的,你放心,若是不起作用,我定然幫你尋其他良藥,總要治好你的傷才是。」
徐瑛獃獃地抬頭看著羅意青,不過是一面之緣的人,她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他卻說定要治好自己的傷?
一瞬間,她突然想起了自己遇到的大大小小的男子,淘氣囂張的二弟、憐香惜玉卻優柔寡斷的大哥、只喜歡美女和金錢的表哥王繼業、自己剛剛受傷就鬧著退婚的黃有榮、硬是把自己治傷藥膏搶走的親生父親……她從未見過這樣好的人,溫暖和煦得就像此時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冬日陽光。
羅意青見她眼中竟然溢出晶瑩的淚珠來,頓時慌了,「你,你別哭啊,我那天真的不是故意的,要不你打我,打我出氣好不好?或者你罰我,怎麼罰都行,你先別哭啊!」
徐瑛的眼淚涌得更凶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她覺得自己是堅強的,遭人退婚沒什麼,受傷破相也能忍,父親被革職全家大冬天賣宅子搬家也就那樣,就連親生父親搶了她的藥膏,她也覺得能平淡度過,可是,一個陌生人善意的目光和溫暖關切的話語,卻讓原本沒覺得委屈的她突然委屈起來。
看著羅意青急得額頭冒汗、手足無措的樣子,徐瑛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淚,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來,「多謝你,我很需要這個藥膏,也不用其他良藥,這玉雪膏就能治好我的傷。我只是……從未見過你這樣好的人,一時感傷罷了,抱歉,讓你見笑了。」
羅意青見她又笑了,心中嘆道,女人真是奇怪,又哭又笑的。他見徐瑛臉上還有淚痕,摸出自己的手帕來,遞給她:「擦一擦吧,不然等會兒怎麼去見徐姑娘。」
徐瑛自己也有帕子,卻鬼使神差地接過了羅意青遞過來的手帕,在臉上擦了幾下,將手帕塞到自己袖中,「我洗好了再還給你,還不知閣下貴姓?」
羅意青道:「不過是個手帕,姑娘不用還了,在下姓羅,羅意青。」
「羅、意、青。」徐瑛念了一遍,笑道:「真是個好聽的名字,似乎在哪裡聽說過……」她正冥思苦想,就見遠處徐幼珈和周肅之並肩而來,周肅之身材高大挺拔,徐幼珈只到他的肩膀處,兩人走在一起,卻有種意外的和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