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恩斷情絕
聽著吳珺擺出沙土地開出的籌碼，林衍的胸口劇烈的起伏著，雙眼透著寒意，聲音十分淡漠：「還有嗎？」
吳珺覺得很受傷，林浵的工作和一套住房是林衍最大的心愿，也是他註定靠自己無法完成的心愿，若是隱瞞沙博是主謀就能換到的話，他憑什麼不換呢？
既然必然要換，用這種嘴臉來對她算怎麼回事？難道對她這個中間人態度惡劣一點，能夠讓他最終的妥協顯得比較有骨氣嗎？
切！老娘給人陪睡換資源都沒有這般嘰嘰歪歪，你丫一個大男人，想要好處還想要風骨，豈不是當表子還想立牌坊！
吳珺嘔著氣說道：「這還不夠嗎？林衍，你什麼時候學的胃口這麼大了？若是平常狀況下，你想把你妹妹安排進市廣電局，即便我替你搭橋鋪路，不花費代價也是不行的，這次人家是白給安排，還有一套房子，你的所有心愿豈不都實現了？」
林衍的心裡充滿了悲涼，面前這個女人，是怎麼做到用如此理直氣壯的口吻，來做這個代言人的？
她既然已經知道他被沙博非法囚禁了兩天兩夜，期間除了冷饅頭自來水什麼都沒吃，在這種狀態下，他整個人的生存處境會是怎樣的，她就能夠一概忽略嗎？
就僅僅是因為沙部長父子現在「慷慨」的開出了條件，妹妹的工作，加上一套價值不菲的房子，就能夠抹殺他們做過的一切惡，完全以救世主嘴臉出現，用她的話來講「你的所有心愿豈不都實現了？」
林衍幾乎想仰天大笑了！
是，他林衍最大的願望，就是給妹妹安排她喜歡的工作，給爺爺父母一個溫暖舒適、不需要爬樓梯的家，所以吳珺自認為送來了他想要的一切。
她唯獨忘記了，若是他真的答應了，把沙博這種社會渣滓的罪惡掩蓋起來，毀掉的才是他作為人的最大尊嚴。
想起剛看到李冠霖大哥的時候，他被卸掉的四肢關節，還有紅腫發紫的胳膊腿，再遲一個晚上遇到她，就有可能終身殘廢的惡果。
再看看吳珺開出籌碼后，就鼻孔朝天一臉倨傲，篤定他一定不會拒絕的嘴臉，對這張美麗的面孔，林衍忽然有了一種困惑---記憶里整整十年無法抹去的女神真的是她嗎？
腦子裡忽然浮現出另一張美麗的面孔---趙未央的面孔，同時，他也想起跟趙未央提起，自己寧願賣身為奴給妹妹換取工作的那個場面。
林衍不由得想，若是沒有趙未央的主動幫忙，今晚乍一聽到吳珺開出的條件，為了可憐的浵浵，他沒準真的會答應的！
若是答應了，對李冠霖那個哥哥來講，他林衍就是不仁不義人為財死的小人，這一輩子，他都不可能抬頭挺胸的活在人前了。
難道吳珺就一點都沒考慮到，他會背負上多大的道德負擔，會一輩子活在自卑自責中嗎？
吳珺高高仰著下巴，如同一隻驕傲的天鵝一般等了許久，她在等林衍發現她受傷害了，想通他不該辜負她的一番好意，然後溫柔的抱著她向她道歉。
畢竟這是一個現實到操蛋的社會，你林衍沒有底氣跟沙部長叫板，暫時妥協是最好的處理辦法，無非是放過一個沙博，那些林業協警肯定是逃不過法律懲罰的，這樣既拿到了實際好處，還完美的避過了跟沙博無可避免的下一次衝突，解除了浵浵被沙博盯上的隱患，多好的事情啊！
我才剛剛做完流產手術沒幾天，就折騰著親自上門，又是買菜又是洗菜又是做飯的，就是想用一個溫馨的晚餐先把氣氛烘托好，飯後在溫柔氣氛中，慢慢的把這件事的利弊分析給你聽，可是，你卻一點情面都不留，就這樣硬撅撅的把事情挑破，弄成現在這種劍拔弩張的局面。
終於，吳珺等不下去了，她低下頭看時，卻發現林衍滿臉的失落，眼睛里透著說不出來的情緒，自嘲？譏諷？痛楚？
反正，林衍這種表情讓吳珺第六感覺得十分不妙，她下意識收起自己的憤懣，趕緊換上一副笑臉說道：「你看看你這個一根筋，我好心好意做了這一桌子飯菜，你只喝了一口湯就質疑我的來意，我也是氣不忿才說話硬了點，咱們還是先吃飯吧，有什麼話吃完飯再說。」
林衍說道：「吳珺，我走進家門，聞到花香飯香，看到你扎著圍裙在廚房忙碌，第一反應是我在做夢，因為，咱們畢業后的十年裡，我無數次的夢到這樣的畫面，我娶了你，我們倆就是如此幸福的生活著。」
吳珺呆住了，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等了許久都沒等到的情話，這個獃子居然這時候說出來了，難道，他的反射弧比普通人長許多嗎？
吳珺趕緊拉近椅子依偎住林衍，溫柔的說道：「林衍，我其實一直都懂你對我的心思，我做手術的時候，你的嘮叨指責裡面，透著濃濃的心疼，若是陌生醫生是絕對不會這樣的。」
林衍看著吳珺露出嬌羞的表情，內心的譏諷卻越發濃郁了，一笑說道：「對，否則你也不會隔著口罩也能認出我，還立刻斷定抓我當擋箭牌，我絕對不會拒絕。」
吳珺撒嬌的捶打了一下林衍的胸口，嬌嗔道：「討厭！」
林衍又是自嘲的一笑說道：「吳珺，我到今天，才徹底明白，少年時的慕愛其實是不靠譜的，我愛上的你僅僅是我想象中的你，跟現實中的你完全不是一回事。」
吳珺的嬌羞瞬間凝固在臉上：「林衍，你這話什麼意思？」
林衍站起來，脫離了跟吳珺這種曖昧的依偎狀態，走到床邊坐下來說道：「吳珺，你今天這一番心思終究是浪費了，麻煩你回去告訴沙部長一聲，說我林衍不識好歹，沒接受他開的條件，自然也不會對警察作偽證。」
吳珺「呼」的站了起來，橫眉冷對的說道：「林衍，你上午就被警察帶回來了，為什麼整整一天沒人詢問你做筆錄？我告訴你，這就是公安局對沙部長的誠意，給他一天時間善後用的，之所以最後才找你，是因為你是整個善後環節里最微不足道的，換言之，你說出真相跟不說，實際上妨礙並不大！」
林衍震驚的抬起頭，看著吳珺的表情，立刻明白她並沒有胡說，但如果公安局也做了沙部長的幫凶，那這個社會，也真太他媽讓人絕望了！
吳珺越說越憤怒：「林衍，你他媽是不是電視機看多了，覺得自己不妥協就是堅持正義的好漢？你沒昏頭吧？現在可不是流行英雄主義的時代，你一個人愚蠢，會連累你的親人的！
有個情況我一直沒忍心告訴你，在你去南州出差那一天，沙部長跟我說，沙博挨了你一磚頭，雖然他礙於我的面子沒追究你的刑事責任，但沙博已經認準了你妹妹，預備讓浵浵替你償還他挨打的損失，嚴令我不允許幫助浵浵安排工作，留著給沙博用這個理由脅迫浵浵上床！
林衍，你雖然被沙博抓去吃了點苦頭，但看你現在這樣子，也不算是受了什麼奇恥大辱，就這樣和解掉，一方面免去了浵浵的隱患，另一方面還能得到一點好處。
我要不是心裡有你，怎麼可能處心積慮為你考慮，又怎麼可能親自出面找你談？你還真是覺得自己站在道德制高點了，一個勁的貶低我！」
林衍聽的渾身發抖，他還真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已經被沙博鎖定為報復對象了，幸虧今天吳珺說出來了，若是毫無提防的被沙博得了手，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吳珺，沙部長跟你講沙博要算計浵浵的時候，你是怎麼想的？又是如何回復沙部長的？」
吳珺的氣勢低了低，躲閃開林衍噴火的眸子說道：「我……我在想即便沙博動手，也不會很快，這中間還有時間慢慢斡旋，總之……會有法子處理的。沙部長他說有些懷疑我倆的關係，很生氣的說完就掛了，我也就沒再……」
林衍忽然站起來，把桌子上的飯菜飛快的一樣樣端起來，全部倒進垃圾桶說道：「吳珺，你我之間的所有情意也罷，交易也罷，到此為止！從這一刻起，我林衍跟你不再有任何關係！」
說完，林衍抓起桌子上的房租錢，拎起吳珺的羊絨大衣塞進她衣兜里扔給她，又把那束玫瑰花也拔出來，彎腰把飯菜垃圾袋揪出來，粗暴的把呆若木雞的吳珺推出門，花跟垃圾丟在門口垃圾桶里，回身重重的鎖上了門。
林衍的一系列動作非常的快，等吳珺反應過來，就已經被推出門了，她看著那扇緊緊關閉的破舊大門，地上散落一地的花瓣，還有門裡面那個不開竅的男人，忽然捂著嘴，哭著跑下樓去了。
昏暗的小區路燈下，陳帥匆匆走進來，一個美女帶著撲鼻的香風，低低哭泣著從他身邊擦肩而過，沖向路邊的一輛奧迪車，很快車就開走了，他看到車號才發現，那居然是吳珺！
「有意思！」
陳帥捏著下巴急匆匆上樓，敲響了林衍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