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五章
所有的目光落在大廳中央的那白衣女子身上。
男子望了過去,眼眸驀然一窒,她貌若清蓮、身若拂柳,此時目光卻如死水一般空洞沉寂,無端讓人覺得幾分心疼。
她周遭的,一個個譏諷的,嘲笑的,看好戲的,幸災樂禍的,竟沒有一個好心的。
男子高聲道:「我一個粗魯漢子,能娶到媳婦是我的榮幸,什麼時候能帶走?」
來福笑道:「你倒是著急,擇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可帶走了。」
「大小姐,嫁妝就在沈府門口,您可以出行了。」來福到沈清荷恭敬道。
沈清荷冷冷一笑,提起了包袱,徑直出了大門。
沈府門口,不知何時已經停了一輛牛車,車裡放著幾個箱籠,車頂上系著幾個紅色花球,便表示是喜事了。
沈府大富之家,車馬成群,何時需要用牛車?他齊鈺不過想趁機羞辱她罷了。
沈清荷回頭,看著大門口上金字招牌「沈府」,眼眶禁不住紅了。這裡,她住了十七年,如今卻如喪家之犬一般被趕出來。
秦氏手裡端著一盆水走到門口,突然「啪」的一下潑在了她身前。
秦氏指著那水得意洋洋的說:「大姑娘,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往後,你同我沈府沒大幹系了,你好自珍重吧!」
沈清荷定定的看著腳下的水漬,看向齊鈺,她知道那話是他借著秦氏的口說出來的。
「齊鈺,」她將恨意深藏心底,微笑看著他,「山水有相逢,人在做天在看,我沈清荷今日失去的東西,終有一日我要加倍拿回來!」
齊鈺眯起眼,冷笑道:「好,我等著!請上牛車,好走不送!」
他帶著眾人進了沈府,「嘎吱——」一聲,朱紅大門在她身後轟然閉合。
這一刻,她五指緊緊攥著手心,指尖刺痛手心血色嫣然,淚水終於滾落下來。沈家百年榮耀繁華,卻在她手中落得如此地步……
她告訴自己,不破不立,倘若不破釜沉舟,如何浴火重生?
男子站在她的身後,看著少女瘦削的肩頭輕輕顫動,顯得那樣的孤寂凄涼,他伸出了手,卻停在了半空。她此時的悲傷是任何人都難以撫平的,何況他一個陌生人。
冷清的街頭,行人稀少,只聽到牛車軲轆轉動的聲響。
男子趕著牛車,緩緩向住處駛去。
沈清荷抱著包袱,埋頭獃獃的坐在車子的角落裡,放眼望去,是無盡的青石板路。
「你要去哪裡?」她失神的問。
「去東山。」男子回答,低沉的男聲竟聽出幾分好聽。
「去東山做什麼?」
「我本是……東山的……獵戶……」
「哦……」沈清荷低下頭了,繼續沉默,原來是獵戶,是乞丐還是獵戶,對她有何區別?她只是覺得奇怪,這男子瘸拐的腿腳該怎麼去打獵?
「你可以叫我……蕭乾,草字頭的蕭,乾坤的乾。你叫沈清荷?」
「嗯。」沈清荷低低應了一聲,卻未覺得這個男子跟乾坤有任何可以聯繫的地方,竟叫這樣的名字。
蕭乾回頭看了她一眼,她臉色蒼白的縮在一角,越發的瘦小可憐,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跟個孩子一樣。
原來她就是沈家大小姐。
只要在凌州的人,誰不知道沈半城,誰不知道沈老爺疼在心尖尖上的明珠沈清荷?
他雖然在凌州郊區的東山,沈家大名卻也如雷貫耳。他從未想過自己會跟沈家有任何瓜葛,想不到因緣巧合卻讓他見證了沈家的巨山崩塌,娶了這位赫赫有名的沈清荷沈大小姐。
說娶?
蕭乾覺得有些可笑,不如說是沈家奴才硬把他拉進去,把這個女子硬塞給他的才對吧。當然他也可以不要,可是若是不要,她會真的被塞給一個乞丐吧?既然他們認為他是一個乞丐,乞丐又怎會拒絕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何況,在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不希望她被塞給其他任何人。
牛車走了三四個時辰終於到了東山腳下。蕭乾又趕著牛車過了兩個山坡,終於在一個院落前停了下來。
「下來吧。」蕭乾站在車前,沈清荷看了他一眼,瑟縮了一下,覺得他的模樣挺可怕的,滿是鬚髮的臉上就露出烏黑炯炯的眼睛。
他有那麼可怕嗎?蕭乾窘了一下,讓開了,說:「那你自己下車吧,這裡是我住的地方。」
沈清荷惴惴不安的下了車,抬頭看時,只見那兩座相鄰的木屋建在一座山崖的後面,正好遮擋住來自山間的大風,木屋前以柴草粗粗的圍了一個寬闊的院落,院落之中掛曬著一些野獸的皮草和乾菜之類。
正值夏季,山中草木茵茵,風景秀麗,城裡炎熱,山裡倒是正好十分涼爽宜居。
沈清荷驚訝的看著這屋子,沒想到他居然還有像樣的屋子。
兩人才到門口,便有三個青年從裡面木屋裡頭迎了出來,他們開了蓬門,驚訝的目光集中在牛車和沈清荷身上。
「大哥,你出去辦事幾日,怎的鬍子長這麼長啦!」黑衣青年問。
「大哥,這牛車美人是哪裡來的?」青衣青年問。
「大哥,你遇上狐妖了吧?」藍衣青年說。
蕭乾斥道:「胡說什麼!這是……」他指著沈清荷,憋得耳朵通紅,「這是嫂子!」
沈清荷的臉「刷」的一下白了,是被「嫂子」這兩個字嚇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