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三十五章[09.24]
宮中急報兩份,一份是暫攝朝政的慶王蕭映和吏部尚書風榆陽共同執筆的公文,信中言道,經御醫會診,吳貴妃已意外懷有身孕四十餘天,此時雖有悖於太上皇定下的後宮之政,但木已成舟,更何況皇上至今膝下無子,應從長計議。另一份是留守宮中的羽林軍中郎將田仲樂的密報,吳貴妃縱火嫁禍、殺人滅口之事已搜集齊人證物證,但因貴妃已懷有龍種,只能秘而不發,等候蕭可回宮處置。
蕭可拿著密報,百思不得其解,自從他識破方文淵的身份,和方文淵互明心跡之後,他再也沒有召過後宮嬪妃侍寢,這好端端的,怎麼吳貴妃會懷上了龍種?算算時間,那一陣子,應該是方文淵剛剛離宮,他正痛苦萬分的時候……難道是他借酒澆愁時出了什麼岔子?
方文淵木獃獃地坐在椅子上,良久才回過神來,擠出一絲笑容:「恭喜陛下,賀喜陛下,我……我……」她說了兩句話,卻喉嚨有些發哽,不知道該如何再說下去。
蕭可張嘴想解釋,可不知從何解釋,喃喃地說:「文淵,這其中一定有蹊蹺,這……李公公!」他忽然想起了什麼,精神一振,大聲喊道。
李公公在帳外應了一聲,走了進來,左看看右看看,神情頗有些古怪。
「吳貴妃何時侍寢過了?朕怎麼沒有印象了?」蕭可急切地看著他問道。
李公公答道:「陛下,敬事房裡應該沒有記錄,陛下未曾召吳貴妃侍寢。」
蕭可頓時鬆了一口氣,只是李公公撓了撓頭,吞吞吐吐地說:「只是有一件事情,不知道奴才當講不當講……」
蕭可的心一沉,定定地看著李公公,看得他不由得心裡一陣七上八下。「你說來聽聽。」半晌,蕭可咬著牙齒說。
「陛下自那日宮中大火之後,一直抑鬱在心,後宮嬪妃們都憂心忡忡,時常前來探望。有一日陛下酩酊大醉的時候,吳貴妃也來了,奴才本想攔著,可吳貴妃軟硬兼施,說是擔心陛下的身體,非要進去探望陛下,奴才怎麼也攔不住。」李公公愁眉苦臉地說。
蕭可倒抽了一口涼氣,吶吶地問:「她……她在裡面幹了些什麼?」
「吳貴妃在裡面呆了很長時間,幹了些什麼,奴才也不知道,只是,出來的時候,她看起來滿面春風,一臉得意洋洋的樣子……」李公公期期艾艾地說著,一臉的為難。
蕭可的腦中電光火石地閃過數個念頭,一直以來關於吳家為何要行這大逆不道之事的疑惑終於在此刻真相大白,吳太傅這一計策一環扣著一環,極為縝密和歹毒,挑撥帝后關係,追殺方文淵無果之後,一看蕭可對方文淵依然情深,吳貴妃已經無望入住中宮,更有可能因為帝后情深或事迹敗露之後被廢黜,於是便乘著蕭可發兵大楚的間隙,派吳潛毒害蕭可,若蕭可暴斃,那吳貴妃腹中的孩子就是今後大衍之主,他們吳家便可把持朝政,再無後顧之憂!
若不是方文淵逃出,若不是兩人感情牢不可破,方文淵寧可被殺也要回到蕭可身邊,若不是蕭可頭痛導致余定風察覺這毒藥……吳家的這份謀划極有可能就成功了!一想到這裡,蕭可禁不住後背一陣發麻。
「文淵,」蕭可走到她面前,重新攬住了她的肩膀,困難地說,「你信我,這其中一定有蹊蹺,我們不要自亂了陣腳,等我們回宮了,仔細查探過再做定奪。」
方文淵勉強一笑,點了點頭:「我知道,陛下你放心,不要顧慮我。如果吳貴妃真有了你的骨肉,陛下你就好好待她,皇后這個位置……她想要……她就拿去吧,我……」
她說不下去了,不自然地從蕭可懷裡掙脫了出來,低頭說:「陛下,我想出去散散心,楊名說吳屏也在這裡,我想去看看她,請陛下恩准。」
蕭可手裡一空,頓時呆了呆,看著方文淵再也不復剛才的快樂自在,他的心忍不住抽痛了起來,良久,他長嘆一聲說:「去吧,讓楊名帶你去吧。」
方文淵疾步走出了大帳,一時之間不知何去何從,古人說的話實在很有道理,「福禍相依」、「樂極生悲」,這豈不是她現在最真實的寫照?就在前一刻,她還以為自己是這世上最幸福最快樂的女子,可現在,殘酷的現實將她所有的美夢都擊碎了。蕭可不僅是她的丈夫,也是後宮所有嬪妃的丈夫,他不是屬於她一個人的!這個事實,以前她知道卻從沒有真正面視過,可在這一刻,卻是那麼真實地感受到了這個事實。
她終究不能和蕭可永遠生活在這渭河邊上,她終究要回到那個令人窒息的後宮,她終究是要成為蕭可眾多嬪妃中的一個,勾心鬥角,整日里擔心年華老去,恩寵不再……
不知不覺中,方文淵的眼底有些濕潤起來,楊名在她身後低聲喊道:「公子,方屏來了。」
方文淵回頭一看,方屏站在不遠處,笑嘻嘻地看著她,忽然歡呼一聲,朝著她撲了過來:「公子!公子我就知道你會回來!他們還不信!」
方文淵抱住了她,一時之間感慨異常:「方屏,都怪我連累了你,你沒受什麼苦吧?」
方屏把頭搖得象撥浪鼓似的,悄聲在她耳邊說:「才沒有呢,陛下他只是面上兇狠,整日里只會拿狠話嚇唬我,卻一直沒動我一根手指頭。」
方文淵心裡一暖,笑著說:「你這丫頭,有沒有謝過楊大人平日里對你的照拂?」
方屏忍不住撇了撇嘴,瞟了楊名一眼:「哼,他就知道懷疑公子你,我才不要謝她呢。」
楊名清咳一聲,尷尬地說:「你怎麼不念著我好的地方呢?我幫你遮掩,幫你幹活你都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方屏沖著他做了個鬼臉。
「你——」楊名悻悻地甩了一下手,「好心沒好報,下次再也不幫你了。」
兩個人說笑著,乘方文淵不注意,楊名朝方屏使了一個眼色,方屏會意,問方文淵:「公子,我們出去走走吧。」
方文淵仰頭看了看天空,暮色四起,晚霞燦爛,不由得長吁了一口氣,笑著說:「好,楊大人,來匹馬,待我出去策馬揚鞭一番。」
方屏不會騎馬,只好留在了大營,方文淵和楊名各自一騎,在營地外的官道上飛奔起來,呼嘯的風聲迎面而來,兩旁的景緻眨眼而過,兩個人一口氣騎出了了數十里,不一會兒便來到了上次的那個槐樹林邊。方文淵鬆了韁繩,信馬由韁,那馬匹沿著槐樹林邊緣緩緩地踱了起來。
「公子,沒有過不去的坎,陛下會有解決的法子的。」楊名忽然開了口,笨拙地安慰說。
方文淵頗有些意外地看著他,笑了笑說:「楊大人也不小了,為何還沒有娶妻生子?」
楊名赧然地說:「臣受陛下大恩,只想認真服侍陛下,未曾考慮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