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直到那兩道身影徹底消失在他眼前,他才悠悠地轉過頭來。
鄭挽裳搖著他的手臂,嘟著粉嫩的唇,委屈巴巴的看著他。他目光轉向她,視線卻完全放空,她說了一連串的話,他竟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鸞哥哥,你怎麼了?」鄭挽裳的動作停了一下,一臉疑惑的望向他,見他劍眉一斂,三魂七魄都快被侵蝕乾淨了。
李鸞右眼不安地跳了跳,忽然停在樓梯口,淡漠地抽回手臂,喉嚨上下滾動了一下,一開口沙啞的嗓音把兩人都嚇了一跳。
「宋凌在外邊守著,你先跟他回去,我去處理點事。」
鄭挽裳想到剛剛的事,那些人今天撞到他的槍口上,下場會是怎樣她多少都清楚一些,只是還是不想他為了這群地痞流氓,髒了自己的手,她剛想勸兩句,一抬眼看到他晦暗不明的側臉,又默默低頭,咽回滾到嗓子眼的話。
「那我先回去,鸞哥哥,你也別忙太晚。」
鄭挽裳柔順地說完,就直接下了甲板。
孟慶言一直跟在他們後頭,此時他們停下來他也跟著在樓梯口站了一小會兒,仔細打量著這對小情侶
天上烏雲密布,寒風席捲著枯葉似海邊的浪潮,一浪高過一浪。晚上十點,宛城開始下雨,開始只是細碎的雨滴,到後來雨勢逐漸加大,變成瓢潑大雨。
林落楚無知無覺,沿著街角慢悠悠的踱步,雨滴密密麻麻的打在身上,頭髮和衣服瞬間濕透,貼在身上,徹骨的寒。
街角的豪華汽車內,楚放幾次蠕動雙唇,終究不知該說些什麼。
後座的人目光森寒,不知什麼時候起,那雙銳利的鳳眸直直盯著路邊的人,動也不動。
片刻后,那人總算有些忍無可忍,氣惱的下車,不由分說的把林落楚拽進車內,車內氣溫逐漸身高,一直到人能承受的極限。
車子如離弦的箭,迅速駛向薄厲森的私人別墅。
直到被他和衣放進浴缸,林落楚還處于思緒放空的狀態。薄厲森身上的焰火早被她消磨乾淨了,只餘下滿心疲憊。
「錦宜,進來!」他暴喝一聲。從門口衝進來一個年輕女傭,手忙腳亂的立在他身後,見到浴缸里的人,駭了一下,明顯有些驚訝和慌張。
薄厲森寒著臉一言不發的出去,煙霧繚繞的浴室頓時只剩下她們兩個人。
錦宜想先幫她脫衣服,手指還沒伸過去,就被鬆動下來的人隔空攔住,冰眸子只是朝她輕輕一瞥,便震得她不敢再輕舉妄動。
「小……小姐,您有什麼事儘管吩咐!晚上淋了雨,洗個熱水澡身子會舒服一些,不然……」她小心翼翼朝屋外瞥了一眼。
林落楚閑閑的揮手,異常冷靜地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錦宜略略尷尬了幾秒,漲紅著一張小臉,識趣的退出浴室。
暖流緩緩鑽進她的皮膚,將她身上的寒氣驅逐乾淨,等她洗完澡穿著薄厲森的襯衣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了。
錦宜熬好了薑湯端上來,開著對面書房透出來的燈光,禁不住搖頭嘆氣。
只恭恭敬敬地道:「您剛剛受了寒,薄先生吩咐我給您備好了薑湯,您多少喝一點。」臨走的時候她朝她溫和一笑,禮貌地道:「林小姐早點休息,晚安!」
從床上灰色的被套到窗帘,都是簡潔又冷硬的風格。床頭柜上擺放著幾本書籍,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私人物品,在她眼裡就是一間普通的客房,那個人甚至連臉都不肯露。從什麼時候起,他已經厭惡她到這種地步了嗎?
她關燈上床,窩進軟綿綿的被子里,身上的疲憊終於一掃而光。
窗外雷聲大作,淅淅瀝瀝的雨聲如密集的鼓點,一陣陣狂風呼嘯而過。關燈之後,漆黑的夜如一張巨大的黑網席捲而來,陌生的環境讓她心中警鈴大作。
她急忙從床上爬起來,想把床頭的檯燈打開,摸摸索索中什麼東西被她打翻,發出一串清越的響聲。
她更加心慌意亂,情急之下不知又絆著了什麼東西,狼狽的磕在地板上,雙膝著地,一陣尖銳的刺痛從她小腿處蔓延開。
她疼得嚶嚀一聲,恐懼的望著窗外,無盡的黑夜彷彿快要將她吞噬。呼嘯的狂風像一匹兇狠的野馬,不斷撞擊著窗口,彷彿下一秒就會撞破窗口,朝她碾來。
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薄厲森聽到屋內的動靜,就飛快的趕來。卧室里漆黑一片,他在床頭地上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從喉嚨里發出一聲喟嘆,彷彿鬆了一口氣,又彷彿愈加焦急。
他走過來打開檯燈,看到她跪坐在一堆碎瓷片里,左腿被瓷片划傷,一小股血在她小腿處彙集。
「你……就不能安分一點?」他表情凝重,英挺的眉深深蹙起,卻不得不把她抱到床上,蹲下來檢查她的傷口。
修長的手指被她用力抓住,她驚魂甫定,身子止不住的發顫,熟悉的氣息剛一靠近,心裡的委屈和恐懼就成倍的爆發出來。
「為什麼不開燈?為什麼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你怎麼現在才來?薄厲森,你怎麼才來啊!」
薄厲森狐疑的望向她,長長的睫毛上蓄滿淚珠,正不由分說的一粒接著一粒瘋狂的砸下來,滴在他的手背上,立即化成一簇滾燙的火焰。
心底最後的防線被她徹底擊垮,並且潰不成軍。他俯身把她攬進懷裡,溫暖的氣息瞬間侵入她的領地。
薄厲森無奈的閉了閉眼,無聲的喟嘆。他在她身上永遠沒有什麼計劃什麼謀算可言,她一出事,他就方寸大亂,根本做不成任何事情。
短暫的溫暖還不能成全她心中的渴望,她跪在床頭,霸道的回抱著他,雙頰上的淚痕源源不斷的湧出來,她難過的嚶嚀一聲,委屈地喚他。「薄厲森!」
他眸色一沉,俯身吻了吻她的櫻唇。雙手環著她,彷彿捧著稀世珍寶一般慎重。「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林落楚,你是在懲罰我嗎?」
他喑啞的聲音透著幾分咬牙切齒,他狠狠揪起的心似乎一刻也沒放鬆過。片刻之後,他又猛地推開她,神情恢復了平常的冷漠,看著她的目光清冷,彷彿他們只是不相識的陌生人。
「薄厲森!」她吸著鼻子,小聲地喚。
「別裝出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你我都知道,你不是這麼柔弱的女人,你的心比鐵石還硬。」他冷冷的道,筆挺的立在床頭,眼底充滿蔑視。
「你走,」
林落楚對著他露出一個狡詐的笑,折回去貼著他的胸膛,溫柔魅惑。「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她唇角勾了勾,踮起腳尖在他耳旁呼氣。「還有合同的事謝謝你,晚安,薄厲森!」
她轉身欲走,卻被他摟住腰身。他眼內的寒冰瞬間融化下來,雖然覺得她今天舉止怪異,但此刻她就在他懷裡,他顯然顧不得其他。
「這麼敷衍我?」
林落楚掰開他的手掌,在季瀾清的注視下,沒再做出什麼越矩的舉動。
沒有人能在這場戰役中全身而退,他是這樣她也是。
回到醫院大廳,沈婉毓什麼話也沒說,安排她進手術室,等做好一系列準備,醫生拿著細長的針管,就要注射麻醉劑的時候,手術室冰冷的大門被人從裡面打開。
醫生護士被打斷,齊齊回頭看過去,只見一個赤紅著雙眼,怒火中燒的男人走進來,看到躺在床上的女人後,眼中的怒火就更加旺盛。
一片驚訝和唏噓聲中,男人冷冽的聲音響起。
美麗的女人仰面躺著,相比在場之人臉上豐富多彩的表情,她只是淡淡的抬了抬眼皮,然後垂下,似乎對他的出現和反應一點都不奇怪。
「孩子在我的肚子里,我想要就要,不想要自然可以把他流掉。」
她眼不眨一下,像在談論一件及輕巧的事。她鎮定的表情讓醫院覺得罕見,下意識就好覺得她一定是個心如鐵石的女人。
薄厲森抱著林落楚下樓,身後圍了一群保鏢護衛,還有醫院幾個巴巴湊上來的領導。薄厲森沒什麼心情應付他們,就任由他們跟著了。
一樓電梯門口,顧兮枝規規矩矩等在門口,電梯門一開從裡面出來一群人,為首的男人抱著一個美麗的女子。
她不經意的掃了一眼,就匆匆垂下眼睛,時間很短,短到一閃即逝,或許是自己的幻覺而已。
但是她卻騙不了自己的心,她知道那個人回來了,而且坐上了總裁的位置,還做了豪門貴妃。
「小姐,剛剛那個好像是林小姐耶!」吳嫣盯著那一行人,仔細辨認了一下,得出以上結論。
身旁的人半晌沒有聲音,吳嫣才猛然驚覺自己說錯話了,連忙捂上嘴,偷眼去看顧兮枝。
顧兮枝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甚至連眼神都沒有多給她一個,就徑直走進電梯。無波無瀾,似乎是「林小姐」這幾個字在她眼中,根本一文不值。
只有顧兮枝自己知道,她的心起起伏伏,箇中滋味飽含愛恨情仇。林落楚是誰?是她兒時最親密的玩伴,是她視為死敵的仇人。
來到父親的病房,顧母已經在床側睡著了,父親的手搭在顧母頭上,一個親昵的舉動,勝過時間任何語言。
見顧兮枝拎著保溫盒進來,顧父朝她小聲的噓了一聲,示意他不要吵醒顧母。
顧兮枝心領神會的放輕動作,把飯盒和水果擺在桌上,修好一個蘋果遞給顧父,顧母才悠悠轉醒。
「閨女來了!」顧母揉了揉眼睛,醒過神來,就起身準備茶水去了,把空間留給父女倆。
「爸爸,這幾天您感覺怎麼樣?」顧兮枝坐到床邊,雖然很擔憂但臉上一片平靜,看不出任何慌張來。
顧父拍了拍她的肩,朝她安撫的笑了笑。「爸爸都這把年了,該享受的都已經享受過了,像是你從小被我和你媽金尊玉貴養大,從沒有讓你受過半點苦。這幾天替爸爸整理公司的爛攤子,真是辛苦寶貝閨女了。」
顧兮枝把頭埋進顧父的懷裡,悶聲道:「都是女兒應該做的,女兒不覺得辛苦。」
顧父拍著女兒的肩,知道自己女兒孝順又倔強,處理公司事情的時候一定碰了不少釘子。有幾分高冷的性子,讓他忍不住想起自己唯一的兒子,如果他還在的話,顧家或許就不會是現在這番光景了。
「枝兒,我知道你哥哥的死對你的打擊很大,當年那件事也不全然是林家小姐的錯,你要看開些才好。」
顧父說得有些吃力,略停了一下,才又道:「爸爸不求你大富大貴,只求你平安快樂的度過一生。爸爸活力幾十年到現在才看開,什麼錢啊名啊,都沒有自己開心重要,你要顧好眼下。顧氏……顧氏要垮就讓它跨吧,我們不爭了,看開些以後都會好起來。咳咳!」
顧父捂嘴轉過身去,輕輕咳了兩聲,不忍心病氣傳給她,忙把她推開。
顧兮枝坐在那裡沒動,被顧父瞪了一眼,就要撐起來趕她,顧兮枝只好妥協。
臨出門前顧父叫住她,又囑咐了一遍。「信件都在她玩具室的拼圖背後,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拿出來,聽見沒?」
顧父鄭重其事,嚴肅的像是在立遺囑,顧兮枝反感的扭頭出去,連話也不肯再多說。雙手緊緊捏成拳頭,她暗暗發誓,顧家的企業她一定會照顧妥當,她決定不會讓百年基業,斷送在她的手裡。
林落楚被薄厲森抱回去,徑直上了二樓主卧,幾個傭人擔憂的向二樓張望,誰也不敢貿然上去勸架。
薄厲森抱著林落楚,原本想把她扔到床上,看到她木木的小臉,收住手勢,把她輕輕放到床頭。
林落楚順勢翻進被子里,翻過身去,一副不吵不鬧,冷戰的架勢。
薄厲森俯身下來,湊到她身邊灼熱的氣息撲面而來,撒在她的頸間,酥酥麻麻的,林落楚把被子蓋到頭頂,把自己遮的嚴嚴實實。
他忽然冷靜下來,靜謐的令人覺得恐懼。他沖她暖暖笑了笑,像春日盛開的桃花。
「以前是我太縱容你了,從今天開始,你就待在家裡,哪兒都別想去,我兒子要是有什麼閃失,我就讓你還有陸家的人給他陪葬!」
林落楚兇狠的瞪著他,還沒來得及反抗,就被他用被子裹好,整個抱起來朝門外走去。
「你放開我,薄厲森我簽的是結婚協議不是賣身契……」
林落楚撲騰兩下,就被他用力壓住,吼了兩句就覺得缺氧難耐。看著他冷酷自私的模樣,恨得直磨牙,對著他的手腕,狠狠咬下去。
薄厲森冷靜的看著她,只輕輕皺了皺眉,等到她鬆開口,一排深深的牙印留在他手腕上,深得幾處滲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