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七章[08.30]
「怕什麼!」慕梓悅朗聲笑道,「難道這裡還會比西北戰場更可怕不成?」
她一入黑衣人隊中,一把寶刀配合著她嫻熟的騎術,在白馬上下翻飛,那白馬彷彿也有靈性一般,眨眼便從隊尾殺到隊首,旋即又從隊首殺了回來,所到之處,好些個黑衣人應聲而倒。
慕梓悅「吁」的一聲勒住馬頭,把刀往手臂一收,用刀柄直指黑衣人,厲聲喝道:「你們想要從我慕梓悅手中劫囚,簡直是痴心妄想,快快棄刀投降,不然的話——」
話音戛然而止,只聽得「錚」的一聲,一支銀箭從前方破空而出,彷彿閃電一般,瞬息便到了慕梓悅的胸前,她本能地順手一抓,將那箭身握在手中。
剎那之間,鮮血四濺,紫色的官袍迅速濕了,白皙的臉上血色模糊……慕梓悅的身影在馬背上晃了晃,彷彿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胸前的銀箭。
不遠處的屋檐下不知何時又多了一支十多人的黑衣隊伍,蒙著黑紗,三人一組,一人放箭,一人護衛,一人衝鋒,組成了一把尖刀般的隊形,直衝著慕梓悅而來。
「王爺!快快保護王爺!」幾名侍衛嘶聲喊道,拚命地朝著慕梓悅沖了過來,把刀舞得飛快,將隨後而至的箭雨擋了下來。只可惜那十多人訓練有素,不一會兒便像一把碩大的尖刀一般,眼看著就到了慕梓悅的面前。
慕梓悅半伏在馬頭上,渾身的肌肉繃緊,眼神卻漸漸放鬆了下來,離她幾步之遙的黑衣人沖著她眨了眨眼,她的嘴角浮起了一絲笑容:所有的事情都已經了結,她答應先帝答應父王的事情都已經做到,夏雲欽已有棟樑之才扶助,又權威日重,朝中最大的權臣將要隨著這次劫囚死去,大夏必將在夏雲欽和一干大臣的帶領下,國富民強。
她身為女子,以男子之身入朝,能瞞過這些年,已經算是幸之又幸;這麼多年她為了安撫兄長,從來沒有將父母的消息傳遞他,現在看來,她也隱瞞不了多久,再這樣下去,只怕兄長就要直奔京城,後果不堪設想;而夏亦軒對她早就生疑,夏雲欽和方於正也都不是省油的燈,如果再假扮下去,最後戳穿,廣安王府的英名和忠心全都付諸東流。
廣安王府沒了她這個功高震主的廣安王,又曾對夏雲欽有雪中送炭之情,必然可在京城有棲息之地;夏雲欽那幾分說不明道不明的禁忌之情,也必然可以煙消雲散;她早在四年前就應該魂歸黃泉,現如今終於可以自在離去。
這麼多人看到她胸口中箭,必死無疑;而這些暗衛假扮的黑衣人趁亂將一具和她一模一樣的屍體掉包,假死之事,她已經謀劃過一回,第二次果然駕輕就熟……
只是,為什麼胸口這麼痛?痛得彷彿不能自己。即將離這些熟悉的人遠去,她心中萬分不舍;夏亦軒被她騙到木齊山,不知道他回來聽到噩耗……
她不敢再想,深吸了一口氣,眼角一掃,忽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跌跌撞撞地沖著她撲了過來,手中居然還拎著一個食盒,食盒翻了,裡面的湯湯水水倒灌了出來……
「梓悅,我來救你!」那人絕望地喊著,口中語無倫次,「我的綠豆湯,你怕熱,我還冰鎮過了,你別死,我……我……」
眼看著還有幾個漏網之魚揮刀朝他劈了過去,慕梓悅急了,大叫道:「快救方大人!」
說著,她的刀在手中一轉,朝著方於正身後那人飛擲而去,「撲」的一聲,正中那人的胸口,那人揮向方於正的刀擦著他的肩膀而過,整個人撲倒在方於正的身上,將方於正砸倒在地上。
朝著她撲過來的黑衣人見狀,有一組人不動聲色地到了方於正的附近,暗暗地護在了他的兩旁,慕梓悅頓時鬆了一口氣。
只是,被方於正阻了這麼一阻,慕梓悅的心頭忽然有了一種不妙的感覺:場內的煙霧漸漸散去,可那些四散逃逸的江湖混混們忽然又鬼哭狼嚎地沖了回來。
她晃著身子往四下一看,握著箭的手微微一抖,頓時呆了:只見四周不知何時,圍了一圈黑衣兵士,足足有千名之眾,將監斬的隊伍團團圍了起來,水泄不通。
兵士們一身黑衣,身披銀色盔甲,和手中長槍輝映,在陽光下反射著炫目的光芒,正是禁衛軍中的精幹、護衛皇宮的親兵——左驍營。
在銀盔亮甲的兵士前方,一行人正定定看著她,為首的一位,身穿玄黑色龍袍,九條張牙舞爪的金龍盤踞其上,令人心顫。他的身後一左一右,左邊站著沈若晨,右邊站著正是左驍營的左郎將杜如亮。
一時之間,慕梓悅不知道自己是該鬆開那支箭,還是索性把箭真的往裡去刺上一刺?
那群後來的黑衣人也有些呆了,為首的那個飛速欺身上前,揮劍朝著慕梓悅刺去,低聲道:「王爺,只怕有變,不如你就當我是劫囚的逆賊,快拿劍殺我!」
慕梓悅的心中一片冰涼,她苦笑著往旁邊一讓,避過劍鋒,在夏雲欽的目光之下,她怎麼還可能做戲?她又怎麼可能讓這群對她忠心耿耿的暗衛送死?
「罷了,你們棄劍投降便是,我求陛下饒你們性命。」慕梓悅低聲道。
「這怎麼行!」慕大瞪大雙眼,急促地說,「不如我等拚死護著王爺衝出去!」
慕梓悅長嘆一聲:「不必了,功虧一簣,是我大意了。」
慕大站在原地,直愣愣地看著她,又看了看四周黑沉沉的禁衛軍,眼中忽然便湧出淚來。
場中的廝殺聲漸止,空蕩蕩的集市中間,慕梓悅和慕大的那群黑衣人十分矚目。
夏雲欽慢慢地朝著她走了過來,身後的杜如亮想要阻止,卻被他一掌揮開。
「梓悅,你這是要去哪裡?」夏雲欽站在她面前,仰頭看著她,面無表情。
慕梓悅沒有說話,只是翻身下馬,默默地迎視著他的目光。
夏雲欽輕笑一聲,抬起手來,握住了她胸口的那支銀箭,慕梓悅手一松,那支箭便落了下來,與此同時,一個血包也跟著落在了地上。
夏雲欽盯著那個血包,忽然低低地喘息了起來:「梓悅,你不是發過誓嗎?你不是說永遠都不會騙朕嗎?你不是說永遠都陪伴朕左右嗎?你——」
他的語聲戛然而止,神情痛苦,雙眼血絲凝結:「你難道不知道,那一箭射過來的時候,朕……朕的心……都……」
慕梓悅的手顫抖了起來,半晌才擠出一句話來:「陛下,是臣錯了。」
「是朕什麼地方待你不好嗎?」夏雲欽喃喃自語道,「你告訴朕,朕改就是,為什麼要這樣背叛朕……」
慕梓悅想要分辯,卻不知道從何說起,她咬了咬牙,低聲說:「陛下,臣有不得已的苦衷,想要求去,但臣萬萬不可能背叛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