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人各有命

機場人潮洶湧。

姜樂手捧鮮花，站在大廳中間，愣愣的看著遠處的男女，看起來是那麼的孤單。

電梯一路向下。

打情罵哨的兩個人，渾然沒有注意到，遠處那個傻乎乎的身影。

姜樂就這樣，獃獃的看著他們微笑，看著他們親昵，看著他們順著電梯，一路向下。

走下電梯，男子很貼心的抓住張妙妙的手，兩個人肩並肩，就準備離開機場。

一種很怪異的感覺出現在了張妙妙的心頭，順著那個感覺的來源驀然回首，張妙妙的身體，頓時變得僵硬無比。

身邊男子感受到了張妙妙的變化，詫異問了一句什麼，沒有得到回答，順著張妙妙的視線，就瞧見了不遠處手捧鮮花的姜樂。

在看到姜樂的那一瞬間，張妙妙下意識的鬆開了身邊男子的手。

雙方都站立在原地，互相注視著彼此，一動不動。

最後還是姜樂率先打破了沉默。

深深的呼吸，努力控制臉部肌肉，姜樂做了一個微笑的表情，邁動腳步，朝著對面的男女走了過去。

一個月的工地生涯，在姜樂的臉上，留下了很明顯的烙印。

和分別之前相比，姜樂黑了很多，也瘦了很多，微微佝僂的身子，看起來很是狼狽，張妙妙眼神中的慚愧一閃而逝，反倒是她身邊的男人，嘴角泛起了一絲不屑的笑容。

男人看著朝著自己走過來的姜樂，眼神平靜，輕輕的伸手，再次抓住了張妙妙的手，彰顯著面前女孩的歸屬。

張妙妙沒有掙脫。

姜樂來到了兩人前面一米處，停了下來。

「好久不見。」姜樂看著面前那張熟悉的可愛的臉，裂開嘴笑了。

笑的沒心沒肺，撕心裂肺。

「恩。」張妙妙輕輕點頭，不安的絞動著裙子，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你好姜樂，好久不見。」張妙妙身邊的男子，輕輕伸出了自己的手。

姜樂看都沒看對方一眼，就像他不存在一樣，依舊定定的盯著面前的張妙妙，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男子的手尷尬的伸在半空中，好久之後，只得尷尬的收回來，此時對方看姜樂的眼神中，已經多了幾分的惱怒。

「這個月，沒有給你打幾個電話，很是抱歉，因為我實在是太累了。」

「我在工地打工，往高樓上扛水泥，累成狗，每天下班，連手指頭都懶得動一下。」

「最後黑心工頭還想賴我工資，費了好大勁，我才把工資要到手。」

「昨天晚上我一晚上沒睡，因為真的太想你了，半夜起來，在花圃中摘花，一朵一朵挑，一支一支數，九十九朵，很漂亮吧？」

「我凌晨六點就來到這裡，等了很久，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的，沒想到，驚喜變成了驚嚇。」

姜樂說到這裡，定定的看著面前的張妙妙說到：「我很抱歉。」

「姜樂，應該道歉……」

「花是為你準備的，手機也是。」姜樂固執的打斷了張妙妙的話，將手中的禮物遞到了張妙妙的面前。

張妙妙沒有接，而是輕輕搖頭，咬著牙說道：「姜樂，對不起，我們分手吧。」

「花是無辜的，你收下吧。」

張妙妙搖了搖頭：「姜樂，你是個好人，你會遇到更好的女孩的，她比我更配得上這一束鮮花。」

「這大概是我這輩子，最後如此用心的為某個女孩準備禮物了。」姜樂眼神黯然，現在他有無窮無盡的金錢，他以後會遇到很多比張妙妙更漂亮更優秀的女孩，但是再也不會有哪個人，會讓姜樂為她披星戴月，地獄人間了。

「我不需要了，抱歉。」在舊愛和新歡面前，張妙妙很果斷的表明了立場。

姜樂苦笑著點頭，輕輕走向不遠處的垃圾箱，將自己連夜準備的鮮花，以及那台無數汗水和辛酸換來的手機，扔了進去。

遠處的伊蓮娜一陣心疼……這個女孩子啊，她此時還不知道，自己到底失去了怎樣絕無僅有世界第一等的東西……

就像是和所有的往事告別，姜樂做完這些，輕輕拍手，再次來到了兩人面前。

「好了，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姜樂眼神中陰雷氤氳：「給我一個理由。」

「我喜歡吃米飯，而你卻固執的喜歡吃麵條。我吃豆花喜歡甜的，你卻喜歡鹹的。我不喜歡辣椒，你卻無辣不歡。我喜歡可樂，你喜歡喝酒。我們兩個人的性格，格格不入……」

「那麼，他就是你生命中的真命天子嗎？他和你所有的習慣性格都搭嗎？」姜樂指了指張妙妙身邊的男子。

「我和妙妙的性格也不合適，知道我們為什麼能在一起嗎？因為妙妙會遷就我，而永遠不會遷就你。」張妙妙身邊的男子，和姜樂同一個大學的富二代武洪，居高臨下的冷笑道。

「說白了，不是我們不合適，而是他比我更有錢罷了。」姜樂心如死灰，一聲長嘆。

「是的，姜樂，你說我拜金也好，勢力也罷，膚淺庸俗也行，總之是我對不起你。」張妙妙咬著嘴唇：「你是個好人，你沒有錯，但是我們真的不適合，這是一個現實的世界，你給我的愛情，不是我想要的愛情。」

「為什麼這麼著急呢？為什麼不再等等呢？為什麼不給我個機會，讓我證明我能讓你幸福呢？」姜樂很是心酸，為自己，也為面前的女孩。

姜樂確定一定以及肯定，面前的女孩，今天以後，再也不會找到一個比姜樂更完美的男朋友了。她再也找不到一個比姜樂更愛她的人了。

一想到曾經心愛的女孩，沒有得到最完美的幸福，姜樂就是一陣黯然。

「證明？你拿什麼證明？這個世界是物質的世界，現實一點吧姜樂。」武洪顯然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耐心，陰沉的呵斥：「我能給妙妙買名牌包包，我能帶妙妙吃米其林，我能讓妙妙用最好的化妝品，你呢？你連給妙妙買一台手機都累死累活苦大仇深的，你配不上妙妙。」

姜樂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武洪居高臨下的態度，言語中那種優越感，徹底點燃了姜樂心中的怒火。

「妙妙的弟弟網路賭博，欠下了三十萬，催收的人鬧的她家裡雞犬不寧是我幫她擺平的。」

「妙妙的父親生病，是我聯繫最好的醫生去治療的。」

「我不敢保證別的，只要妙妙和我在一起，畢業之後，我幫她找最好的工作，我能幫助妙妙實現她的夢想。」

「妙妙過幾天生日了，我送了她一台寶馬。你呢？一束鮮花？一首肉麻的情詩？醒醒吧，我們都是大人了。」

武洪這幾句話說的揮斥方遒，咄咄逼人，殺人誅心。

「這個暑假，你家裡這麼多事情，為什麼不給我說？」姜樂瞧著張妙妙問道。

「給你說了又能怎樣？」張妙妙嘆息一聲。

姜樂低下了頭。

「好了，我們走吧。」武洪不屑的看了姜樂一眼，撇撇嘴，牽起張妙妙的手，像是得勝的公雞一樣，昂首挺胸準備離開。

「慢著。」姜樂喊住了對方。

「恩？」武洪停下腳步，冷笑了起來。

「挖牆角的事情，就不用說的這麼冠冕堂皇了，你很卑鄙，你很無恥。」姜樂依舊低著頭，說道：「我們高中就認識了，又到了一個大學，我和妙妙的關係你清楚的很，你是故意的，武洪，我現在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武洪笑了，他苦練跆拳道多年，如果面前這個廢物不識好歹，他不介意把他最後的自尊心都徹底踐踏。

「你想怎樣，你又能怎樣？」

姜樂看著面前的武洪，眨眼，深呼吸，然後一拳朝著武洪那張英俊的臉就狠狠砸了上去。

一聲悶響，武洪英俊的臉在姜樂的拳頭下，直接變形。

武洪一聲慘叫，鼻血飆射，倒在了地上。

姜樂上前，一把按住了武洪，拳頭朝著武洪的臉，不住的猛砸。

一拳又一拳，拳拳到肉。

武洪心裡充滿了憤怒和憋屈，他得拜名師，苦練跆拳道十多年，戰鬥力很恐怖的，要是拉開架勢打，五個姜樂都不夠他打的，可是姜樂這個傢伙冷不丁的偷襲，讓他很是抓狂。

「別打了，求求你，別打了……」張妙妙帶著哭腔上前阻攔：「姜樂，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打我吧。」

姜樂心中一疼，鬆開了抓著武洪頭髮的手。

武洪滿臉鮮血，氣呼呼起來，想要還手，被張妙妙攔下。

「姜樂，求你了，我是個壞女孩，要恨就恨我吧。」張妙妙紅著眼圈：「姜樂，你打我吧，你罵我吧，都是我的錯。「

姜樂眼圈紅了：「妙妙，我的嘴曾經吻過你的臉，我的嘴曾經對你深情告白，曾經說過無數的情話，你要我用這張嘴去罵你去說那些惡毒的話，我做不到。」

說完這話，姜樂意興索然，愴然扭頭，再不看身後兩人一眼：「你們走吧。」

姜樂佝僂著身子，離開了大廳。

張妙妙手忙腳亂的幫助武洪擦拭臉上的血跡，瞧著姜樂的背影，武洪眼神陰沉，呸的一聲，吐了一口血水，恨恨說道：「這事沒完！」

遠處的姜樂輕輕笑了，是的，這事，沒完！

五分鐘后，鼻青臉腫的武洪，在張妙妙的攙扶下，踏上了一輛計程車。

計程車準備駛出機場的時候，後面一聲尖銳的鳴笛聲。

計程車司機慌忙讓行。

一輛豐田霸道呼嘯著沖了過去。

緊接著又是一輛豐田霸道咆哮著離開。

一輛進口賓士，在計程車司機敬畏的目光中，和他們擦肩而過。

在後面，又是兩輛霸道斷後。

四輛霸道，簇擁著一輛賓士，就這樣，跋扈囂張的越過他們，一騎絕塵，消失在了遠方道路盡頭。

計程車司機不住感慨：「剛才這人好大排場，那車牌號，清一色的八八八八八，厲害了……絕對是江城的大人物！」

張妙妙看著遠處，恍然失神。

武洪輕輕握住了張妙妙的手：「妙妙，我以後也會成為剛才那樣厲害的人，相信我。」

「恩。」張妙妙魂不守舍的點點頭，不知道為什麼，心裡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此時的她，很茫然，很迷茫，心裡空蕩蕩的，說不出的難受，就好像，心臟少了一塊一樣。

很疼。

「還在想著姜樂那個窮鬼？別想了，你不欠他什麼。」武洪淡淡說道。

「終究是有些愧疚啊。」

「人各有命。」武洪不屑的笑笑。

張妙妙點點頭，重複了一遍武洪的話：「是啊，人各有命。」

此時的張妙妙，還沒有意識到，今天的錯過，究竟意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