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來了」姆將府的大門前,豫親王看著庄亦楚坐著阿丑的馬過來,輕笑著迎上去「我剛回來,聽說你過來了,很欣慰」
「嗯」庄亦楚忐忑的心情因為豫親王幾句平淡的寒暄,霎時壓了下去,只是岔岔的笑著,扶著阿丑的手下馬,對著豫親王福身「感謝王爺的大恩」
「···」略有所思的看著庄亦楚淡笑,豫親王對著身後的人擺手,隨後轉身走進府內,有人出來迎著庄亦楚進府,從他們臉上的敬意看得出,豫親王這次回來應該是整頓過他們了,隨著他們往裡走,庄亦楚的眼睛始終輕垂著,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情緒,怎麼也抒發不出。
「··」無聲的握緊庄亦楚的胳膊,阿丑在心底低嘆,抬頭看著豫親王前面深藍色的衣袍。
「坐吧」花廳內,豫親王在正中的位置坐定,對著庄亦楚擺手。
「··」無聲的垂眸福身,庄亦楚在一旁的椅子上坐定,阿丑站在她身後,有人端著茶具走了過來,在桌子上擺上茶具,躬身退了出去。
「···」豫親王靜靜地品著茶,有風吹進花廳,四周的盆景在隨著微風擺動,時間的氣氛中蔓延著一抹無言的情愫,阿丑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豫親王平靜的臉色,有預感跟她說,豫親王這次必定有事情,且事情小不了。
「震贏··被毒箭射傷了,現在··」果不其然,豫親王在半晌后冷靜的出聲。
『啪』的一聲瓷器落地的聲音,阿丑慌張的看著面前神色蒼白的女子,有些擔憂的蹲下身撿起地上的瓷器,握緊庄亦楚略見顫抖的手「太子妃」
「···」有些顫抖的,庄亦楚抬起頭看豫親王,抖著聲音開口「現在怎麼樣?」
「··」無聲的抿唇,豫親王強作平靜的端著茶輕抿「現在還不知道,前幾日,他派人來救你,結果,天撅的兵馬被韃族圍困,天撅大敗,他在亂軍之中中了毒箭,身上有多處傷··我也是··剛知道」
「···」腦子裡一片空白,庄亦楚身形顫抖的扶著椅子把站起身,眼睛里有些渾濁「我··我去看看他」
「太子妃」拉住庄亦楚的胳膊,阿丑眼睛里都是焦慮「邊關路途遙遠,我們··」
「庄亦楚」平靜的開口,豫親王坐在中間的主位上認真的看著庄亦楚的神色「獨孤震贏他這一輩子最在意兩件事,一個是他的天撅,一個就是你,所不同的是,丟了江山,他就是丟命,因為天撅的江山就是獨孤震贏,而丟了你,他丟的就不是命了,是他的魂,所以··你不能出事,這之前,我去責備過他,事後··我極後悔··」
「所以」輕喘了一口氣,豫親王扶著桌子站起身,直直的走向庄亦楚「你的命和天撅的江山跟你讓獨孤震贏選擇,如果有選擇,結果永遠都是你,這點,永遠不要懷疑他」
「··」扶著阿丑往後退了一步,庄亦楚重重的跌坐在了椅子上,有風吹來,吹散了她原本乾淨的髮髻,一縷長發貼在了嘴角,蓋住了她獃滯的目光。
「這是他給你的信」從懷裡掏出一張泛黃的牛皮紙,豫親王放在桌子上后,轉身走出了花廳,走進了突起的微風裡,身後的藍色腰帶在風中搖曳。
靜靜地坐著,許久之後,庄亦楚才拿起那封泛黃色的牛皮紙,上面是一排工整漂亮的小字:
擊鼓其鏜,踴躍用兵。土國城漕,我獨南行。
從孫子仲,平陳與宋。不我以歸,憂心有忡。
爰居爰處?爰喪其馬?於以求之?於林之下。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於嗟闊兮,不我活兮。於嗟洵兮,不我信兮。
,顫抖的握住牛皮紙的兩角,庄亦楚幾乎在愧疚中無言以對: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這麼多天,不,或是這麼久以來,她可想到過這句話,只說獨孤震贏絕情,而她又是怎樣,時時刻刻記掛的,日日時時記掛的可是這個在歷經生死後,仍會說出此話的男子。
說絕情,真正絕情的又是誰?
她不是庄亦楚,她不愛這個男人,可她畢竟是這個男人所愛的人軀體,愛的人的相貌,體征,所擁有的一切,她憑什麼一句話就將這一切全盤否決,那對那個男人將是怎樣的打擊?
她··從未想過,可以說從未顧慮過,因為在她看來,這一切跟自己無關。
可是這個她認為與自己無關的男人,冒了天下大不為,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將她救了出來,這該怎麼算?!
「太子妃」看著庄亦楚幾近獃滯的神情,阿丑小心的握住了庄亦楚冰涼的手背,細聲「太子妃莫過於擔心,也不見得有事」
「···」幾乎泄氣一般,庄亦楚癱靠在椅背上,眼睛里都是悲傷,經過了許久之後,對著阿丑擺手「阿丑,去問他們借一副筆墨紙硯來」
「好」堅定地點頭,阿丑慌張的走出大門,不多時,有人跟著阿丑走進來,將筆墨紙硯放在桌子上,躬身後走了出去,看了庄亦楚一眼,阿丑也微躬身,轉身走出花廳,將花廳的門關起。
隨著大門的緩緩關合,時間彷彿也在一霎那停止,花廳的昏暗讓庄亦楚的思緒一霎塵封了起來,眼睛里的淚意慢慢的湧上了眼眶,緩緩地站起身,她走向了桌子,翻開了宣紙。
「不管我獨孤震贏以後會有多少子嗣,只要是我獨孤震贏的姓氏,就是你庄亦楚的孩子」
「你想聽,我就讓你聽到膩為止」
「我知道這是錯的,可是我們都沒有選擇,該還她的,我們一定要還她」
「我從來不需要說愛你,因為那是不能撼動的事實」
眼淚一滴滴的落在白色的宣紙上,落在黑色的字體上,瞬間擴撒,在紙上開出一朵黑色的花朵。
「我就是來找你的」湖水邊,那是她第一次的表演,異常的精彩。
「好,我去」去寒潭前,她畫著他的肌膚,心裡的恨意有多深。
「我知道你很難過」銀蛇食血后,他低著頭,雙手絞著衣角站在她床前,那模樣,像是一個做了錯事害怕受罰的孩子。
「我不難過」她知道自己語氣里的平靜,因為她覺得自己不虧,她犧牲了他的骨肉,算是兩清的事兒。
「告訴太子,我不難過」未央殿,被餵食毒藥后,她這句話是發自真心的,但是不是對那個男人的理解,是她覺得,這件事過後,如玉必死無疑,而她的任務算是完成,這世間再也沒有她留戀的東西。
滿臉的淚水,庄亦楚覺得耳邊有些轟鳴,提著筆在紙上揮灑著黑色的墨汁,眼睛里的淚水灑在宣紙上,一顆顆的掉著,心在慢慢的麻木···
…
…。
「···」啪的一聲翻身坐起,焦黃色的營帳里,獨孤震贏一臉蒼白,滿身是傷的盯著前方,身邊頓時一陣大亂,李璨宇更是驚得說不出話,慌張的過去扶著獨孤震贏的肩膀「皇上」
「哐」的一聲,獨孤震贏再次躺了下來,又是一陣漫長的昏迷。
「怎麼樣了」緊咬牙,李璨宇轉身抓住一旁的軍醫,眼睛里都是憤怒「你在幹什麼?」
「將軍饒命」那軍醫在獨孤震贏躺下后,滿頭是汗的跪倒「毒箭已經拔出了,必須剜肉去周邊的毒液,暫時沒有麻藥,皇上堅持要做,奴才們也沒有辦法啊」
「皇上現在為何昏迷?」揪住軍醫的衣領,李璨宇咬牙切齒。
「兩支毒箭,兩次剜肉,想必皇上是··」偷瞄了李璨宇一眼,那軍醫的臉上都是恐懼「想必是··痛昏過去了」
「已經兩天了」輕咬牙開口,李璨宇怒視地上的軍醫「你再找不出辦法,我就殺了你」
「饒命啊」瑟瑟發抖的爬過去拉住李璨宇的衣角,那軍醫帶著口腔「外族這裡天氣乾燥,朝里的醫具還要一天才能過來,奴才是想··不如,不如讓皇上再等等吧」
「你說什麼?」猛地揪住那軍醫的衣領,李璨宇幾乎咬碎了牙齒「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李將軍」帳外,一匹駿馬疾馳而來,有人跑進內帳,滿頭的汗水,跪倒在地「太子妃有信來了」
「···」聞言,李璨宇一愣,只是剛抬腳步,被床上伸出來的一隻手拉住了。
「··」心裡又是一喜,李璨宇轉身看床上滿頭是汗,緩緩睜開眼睛的獨孤震贏「皇上」
「拿來」強作鎮定,獨孤震贏仰躺在床上,忍著刺骨的劇痛冷靜的開口。
「是」微躬身,李璨宇走過去,結果那人手裡的信件,示意他出去,拿著信走向獨孤震贏,雙手遞了上去。
「···」伸手接過雪白的宣紙,獨孤震贏強制自己因為疼痛而顫抖的手,緩緩地打開,秀麗的字跡在眼前,顯現,獨孤震贏的笑容慢慢的溢出唇角。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是庄亦楚的字跡,這個化成灰他都認得,將信紙緩緩地貼在胸口,他的笑意愈加的明顯:上天憐憫,她沒事,還能為自己寫這樣美麗的詩句,天可憐見,這些天來他是怎樣過來的,失去她以後的結果,他做夢都不敢想,那是太恐怖的事情。
其實他真的不知道,失去了庄亦楚,他還能做什麼?他,獨孤震贏,是不是還在這個世上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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