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海上來客
小魚兒的水性自然對得起他的這個名字,在海水裡真的是如魚得水,但好幾百米的距離游過去也不是一件很輕鬆的事,尤其是現在正在漲潮,但這阻止不了路家村小魚兒救人的勇氣,是的,哪怕木板上面呆著的是一頭豬,作為漁民,也肯定會施以援手的,這是漁民的天性,見死不救是會被海神懲罰的,而純樸的漁民是信奉海神的。
木板上面確實躺著一個人,還是個年輕的女人,腆著大肚子又特別好看的女人。
因為她太好看了,這讓小魚兒爬上大木板的時候都楞住了。
這是該怎麼形容的一張臉?烏黑的長發襯托得白皙的皮膚更加白凈,細長的雙眉微微皺著,雙目緊閉,尖尖的下巴和緊緊抿著的雙唇,身材可比小珊瑚要更加高挑,而且,而且胸部似乎比小珊瑚高更大?一身淡藍色的長裙由於被海水打濕了,緊緊的貼在了身上,更是顯得身姿婀娜,恩,婀娜算不上,畢竟腆著那麼大個肚子。
隨即小魚兒的目光落在了女人的右手,居然握著一把刀,一把看起來分量不輕的刀,但是刀身黑漆漆和自家砍柴刀好像沒有什麼區別,小魚兒伸手想要把刀拿下來瞧瞧,但是使出吃奶的勁也掰不開女人看起來很纖細的手指。
「哎,女人真是麻煩,飄在海上都還抓把破刀,也不怕沉了海,幸好你飄到我們這邊來了,也幸好小魚兒在這邊。」
小魚兒老成的感嘆了一句,心想你握著就握著吧,還是先把你救上岸再說。伸出手指在女人的鼻子邊試了試,還有微弱的呼吸!
但小魚兒有些發愁,剛剛著急救人想都沒想的就跳下了海,這麼大個人怎麼弄上岸還真是件麻煩的事情,又沒有帶船槳,不過幸好風向剛好對著椰子林那邊,又在漲潮,於是小魚兒以手作槳,慢慢的撥著水向著岸邊劃去。
小珊瑚和母親以及路二嬸也聞訊趕來,看到小魚兒把木板劃到淺水岸邊,一行人就沖了過去,七手八腳的把人給抱上了岸,小珊瑚眼尖,發現女子大腿上面有很大一個傷口,剛開始大家都沒有注意到,現在一搬動女人的身子就又開始往外滲血,珊瑚娘連忙拿出一塊手帕把傷口給簡單的包紮了起來,但鮮血還是在不斷的往外滲。
路二嬸連忙揮手把一群毛頭小孩子驅散開,拿出一張乾爽的毯子蓋在女子身上,伸手從懷裡掏出一個瓷瓶,裡面裝著漁民療傷用的止血粉,倒了一些在傷口上,又伸手在女子人中穴掐了掐,那昏迷的女人嚶嚀一聲就緩緩醒轉過來。
剛剛清醒的女子下意識要坐直身子,稍微一用勁,傷口剛剛止住的血就又開始往外流淌,路二嬸連忙伸手攔住,把她摟在懷裡,輕輕安慰道:
「夫人別急,你身子還很虛弱,不要亂動。」
「孩子,孩子,我的孩子!」
剛剛安靜下來的女子又開始掙扎。
「孩子還好好的在你肚子里呢!」
路二嬸嘆了口氣,牽著女子空著的左手在她肚子上慢慢摩挲,終於女人像是放下了最大的包袱一般,神色放鬆了下來,隨即疲倦的閉上了眼睛。
珊瑚娘微笑著站起身,讓一群小毛孩兒各自玩耍去,唯獨把小魚兒留了下來,仔細的問了一會兒,然後讓小珊瑚去村裡把馬車趕過來。
路五叔今天和海生駕著自家漁船出海,去的位置稍微有點偏遠,但也是熟門熟路,路家村附近海域沒有村裡漁民沒去過的地方,而哪些地方魚群多,哪些地方容易逮到製作乾貨最好賣的八爪魚,每個漁民又都有自己獨特的看法和獨門絕技,這是漁民千百年來在海上和大海搶飯吃總結出來的經驗,不是大家藏私,就算你說出來,鄰里鄉親也不見得認可,這可能就是驕傲吧,每個漁民都對自己的判斷和經驗有著獨特的驕傲!
路家村三面環山,坐落在海濱群山邊緣,像是一個天然的港口,如果沒有熟悉的鄉親帶路,外面想進來肯定會首先迷失在茫茫深山裡面,同理,如果不是祖祖輩輩不懈努力的往外探索,村裡物資又極度匱乏,他們也不可能像現在一樣,每三個月組織一次外出貿易,以物換物。
至於為什麼他們會生長在這個偏僻貧瘠的小角落裡,沒有人去疑問,也沒有人去想,生下來既然在這裡,那就安安分分踏踏實實打好自己的魚吧,吃穿雖然不好,但沒有見識過更好的,他們都還是滿足的,就算有機會見識更好的,那又怎麼樣呢?每個人的名是不同的,誰又能說他們就不是幸福?
路五叔今天很高興,因為他長年累月的經驗幫助他們父子收穫了滿滿四大框八爪魚,這在路家村所有外出趕海的人里是不多見的,關鍵是個頭適中,伏波鎮的酒樓不知道為何並不是越大的乾貨越喜歡,說味道不一樣,都吃了半輩子了,其實路五叔並沒發覺有啥不同,但別人喜歡就喜歡吧,反正這幾框八爪魚晒乾了一定可以在鎮子里換來很多大米白面以及給九兒和九兒的孩子買更好的布料做衣服,想想自己的女兒都給自己生了一個外孫,他臉龐上的皺紋似乎都舒展開了不少,而且身邊的這個臭小子也很不錯,非常的不錯,最近路二嬸都已經在給這臭小子張羅媳婦兒了。
「父親,您看,那是什麼?」
海生並不知道父親在想什麼,但是察覺到了父親心情不錯,他也有他自己的心事,其實他並不想這麼早就成親,雖然他知道路二嬸給他說合的幾個少女都還算不錯,尤其是小珊瑚,他也有一定的好感,可上次隨著父親去了一趟伏波鎮之後他的想法就變了,覺得自己不應該一輩子就在村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這種念頭沒有產生還沒覺得什麼有什麼不妥,自從上次回村以後,很多次夜深人靜的時候他都忍不住的想起那個鎮子的熱鬧和喧囂,他覺得有必要找個時間和父親好好的談一談,但他知道父親肯定不會同意他的想法。
就在這時海生看到遠處海灣那裡有黑乎乎的一大片陰影,這片海域海生太熟悉不過了,平時那兒不應該是這樣的,只是距離太遠看不大真切,但是看形狀有點像是一艘擱淺的船隻,如果是船,那麼肯定不是漁船,漁船上面不會有那麼長那麼大的桅杆。
路五叔舉目遠眺了一會兒,神情變得有些凝重,因為他知道那是一片暗礁區,如果是不熟悉這一片海域的船隻進去多半是凶多吉少,而村裡的漁船進去捕撈石斑魚的話,是不可能一家人單獨行動的,那麼極有可能是外來船隻,但是路家村所處的這片海域,從來都沒有出現過外來船隻,至少路五叔幾十年的出海都沒有碰到過。
「應該是沉船,我們過去看看,是否還有活人!」
海生應了一聲,連忙調轉船頭,沖著那個海灣駛去,漁民救人,這幾乎是融入他們血液的一種天性,因為他們知道,出海打漁說不定碰到風暴天氣,也是需要別人的幫助的。
幫人幫己,就這麼簡單!
但哪怕是海生駕船,路五叔親自幫忙掌舵,兩人還是七彎八拐的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漁船駛進海灣,一進海灣就看到了那艘已經擱淺傾斜的大船。
那是一艘非常氣派的船,船舷都包著明黃的銅皮,船身應該是用名貴的木頭打造而成,文理細緻緊密,吃水線釘著一排整齊的大銅釘,桅杆比村口的椰子樹還要筆直還要高,整艘船現在卻已攔腰折斷,出現在路五叔和海生眼中的只是一截船頭,而船的另外一半不知所蹤,船內部有明顯大火燒過的痕迹,看印痕應該火熄滅掉並不太久,船頭廂房木門緊閉,而最讓路五叔膽戰心驚的是船身上插著很多羽箭,密密麻麻,把整個船體基本射成了刺蝟一般。
羽箭可是稀罕的東西,路五叔只是在伏波鎮見過,那還是小鎮唯一的三個駐軍背著的,一個箭壺裡面裝著五隻羽箭,看起來很神氣,而且駐軍的羽箭尾部是白色的羽毛,船上的羽箭從箭鏃、箭桿、箭羽都是通體漆黑,散發著一絲詭異。
海生想要游過去看一看,剛剛脫掉上衣路五叔就伸手攔住他,眼神中滿是擔憂,出海幾十年,並不是沒有遇到過海難,但是像眼前這種明顯外來的沉船還真是第一次碰到,而且還是一艘被火燒箭射的沉船。
「我們就在這裡喊一下吧,你過去我不放心。」
海生不明就裡,他其實並不害怕,還滿心的好奇,但他其實是一個極為孝順的孩子,雖然覺得父親的擔心有點多餘,還是順從的又把上衣穿了回來,只好站在船頭大聲喊了起來。
「還有人嗎?」
聲音在海灣里飄蕩了很久餘音才慢慢散去,一陣海風刮來,帶著不同於海水腥味的另外一種腥味,那是血的味道。
過了半晌,除了海浪撞擊礁石發出的聲音,沒有聽到其他任何聲音,海灣安靜的有些可怕。
「父親,我還是去看看吧,剛剛聞到血腥味了,船頭廂房要是有人昏迷了呢?」
「我去,你在船上等著,不許過來!」
路五叔不等海生再說什麼,噗通就跳進了海水,飛快就游到了沉船邊上,利用卡住船身的一塊礁石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