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因緣
蘇清徽在醒園乘涼時,瞧見西月一路咕咕囔囔走過來,便壓了口茶掃了她一眼說道:「嘀咕什麼呢。」
「回小姐,奴婢剛在院外遇見個孩子,說是林嬤嬤的孫子,糾纏著要求見小姐。」「林嬤嬤?」蘇清徽肅的起身,緊盯著西月連聲問道:「多大的孩子,什麼模樣,還說什麼了」西月瞧她急聲厲色,便知這事緊急忙回道:「是個十一二歲的少年郎,生的倒是俊俏,不過就是這額間有道暗紅胎記….」是了,蘇清徽從椅上起身急聲說道:「帶路。」
她在蘇家別苑住的那些年月,不知怎的每隔一段時間總會換個嬤嬤來伺候,而林嬤嬤是其中育她時間最長,也是待她最親如骨肉一般的人,林嬤嬤走後,她也曾私下找人打聽過她的境況,卻一直杳無音信。
今日…想著她不由得加快了腳步,真是看見那少年時,蘇清徽一愣,忽的就想起,林嬤嬤說起這孩子時的滿心疼愛與歡喜。
那孩子看見她已是滿眼淚水,連連磕頭:「小昭見過小姐,小姐,救救我哥哥吧。」
晚上,蘇清徽躺在床上,白日里阿昭的淚眼乞求,西月聲聲勸阻,在這暗夜中似乎越發清晰。
小姐,即使你找老爺,老爺也不會出手相助的,既是進了這蘇府大門,就是這深宅里不聞窗外事的閨閣小姐,您要做的只能是知書識禮,您要等的也是能是這未來夫婿,至於院外的那些人事,不該是小姐見的,幫的。
呵,她苦澀一笑,不該,這世上不該的事何其多。
第二晚,蘇清徽趁西月熟睡,從醒園外牆翻過,一路跟隨在院外等候的小昭到了一處破舊的住宅。
未進門便聞見一股濃重的中藥味,推開門才看見薄薄的床板上躺著個眉目清秀的少年,放眼望去家徒四壁,阿昭搬過一個矮凳,拿袖子仔細擦過之後放在蘇清徽身後,搓搓手局促的說到:「小姐,您請」「怎麼不早來找我」蘇清徽有些哽咽。
阿昭望著她微紅的眼圈愣了愣,轉身從箱子里拿出一個方盒遞給她,苦笑道:「阿婆她一直都很記掛小姐」
所以即使病入膏肓,家徒四壁也不願打擾她一分。蘇清徽打開那方盒,盒中全是她小時的物件,一件件被保存的一如往昔,這香囊,是她生辰時嬤嬤熬夜,一針一線綉出來的,看著想著不由心潮湧動…
自那日後,蘇清徽想盡一切辦法暗中籌錢救阿昭的哥哥,直到蘇崇怒氣沖沖拿著當單藥方,命人搜查她的屋子時,她忽的覺得可笑又可悲,只是償還恩情卻被人污成是變賣家財,葯養情郎的不貞之人。
蘇崇額聲聲質問還在耳邊,她忽的覺得心中鬱結成氣,碰的一聲跪在地上清聲說道:「父親,女兒從未做有辱家門之事,他只是女兒在外時的一位故友,如今朋友有難,怎能袖手旁觀。」
一旁的華氏啐了一口,尖聲譏笑道:「這高牆大院都攔不住五小姐朋友遍天下。」蘇清徽聞言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怎的允許男子廣交結友,卻不許女子多言半句。」「放肆」蘇崇一時氣急怒聲喊道,幾聲鞭下,蘇清徽藕色裙擺上已是幾道血印。
殿下殿下,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吧,房外西月拚命磕頭乞求,過了許久門忽的打開,常安嘆口氣「帶路吧」「是是」西月抹抹眼淚,便疾步向醒園走去。
「殿下」一聲問禮驚的醒園內一眾人等忙低頭行禮。
蘇清徽抬頭望去,只見璟溶一身月牙長袍,閑閑而至。
恍惚間一道涼薄的聲音響起:「怎麼,聽聞我明日回京,大人要為我血踐」雖是一道輕詢,卻似千斤壓在蘇崇背上「臣不敢,臣正處理家事,驚擾了殿下,臣罪該萬死,來人,將小姐先帶回閨房,此人押進柴房,嚴加看管。」
「是」說話間兩個家丁上前,架起小昭的哥哥走進後院。
蘇清徽招開上前來攙扶的丫鬟,忍痛說道:「不煩動手,我自己走」強撐著站起身,抬眼便撞進那一片墨色中,他只站在那,不言不動,風捲起月牙長袍,血腥中忽的陣陣冷香,轉瞬即逝,與她這一身血污,滿面狼狽彷彿兩個世界。
「小姐,請」房門即合之時,蘇清徽遙遙望去,那道白色的背影清冷又孤寂。
中院里,蘇維言斜斜偎在蘇維楚腿邊,囁嚅道:「姐姐,我只是想小懲一下她,今日是不是過分了」「維言,你記著小打小鬧只會降低身份,落人口舌,若是想無後顧無憂,就該做的徹底一點。」
「可是,我向姐姐抱怨,只是想讓姐姐給她個教訓,以後不再在我面前張揚,可這樣的罪名會不會要,要」「要什麼」蘇維楚輕輕拂過蘇維言的發梢,語氣涼薄:「命么」
話未落地,蘇維言驚的起身,一時語結:「姐姐,我,我們去找父親說清楚,就說」「就說什麼」蘇維楚抬起蘇維言因慌張無措而失色的臉,直視這她微濕的雙眸蠱惑般的說道:「難道你要去向父親說該這一切不堪都是我們做的,然後擔下這惡名」
蘇維楚握住蘇維言微涼的手,溫柔道:「姐姐都是為你啊,她有那樣的娘,又在外呆了這許久,無禮無德,再者我雙腿有疾、行動不便,自是不能時時護你周全,你又這般單純,有這樣的姊妹和你在一起,姐姐怎麼放心的下,不如去了這禍根。」
蘇維言眉眼輕動,軟聲哽道:「是我讓姐姐費心了」蘇維楚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珠彎腰懷抱她柔聲安慰道:「怎麼會呢,你一直在幫姐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