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章 草原篇(五)
香山的行宮裡,婉婉剛剛找了一處僻靜的院落坐下,天空就開始顯得有些陰沉沉的了。
言蹊讓秀月幫著自個兒將東西給放好,立即就到了婉婉這兒來了。
「額娘瞧瞧,我吩咐人修葺的院子可還好么?」
言蹊指著院落,道:「其實也只是稍稍翻修了一下子。畢竟也都是前朝的東西了,咱們這也只是偶爾來一下,先暫時修修能勉強住人就好了。」
前朝時,香山這兒其實也是曾經有著規模宏大的行宮的。只是後來經歷了戰亂,又因為朝代末期朝廷的羸弱,後來也就稍稍有些荒廢了。
到了大清以後,除了京城以外的行宮其實也不少。早就存在著的蓬萊,以及康熙爺時修建的暢春園,以及現在雍正爺修建的圓明園等等,行宮其實是很多的。
暢春園以及圓明園,都是按照著江南園林的方式來進行修建的,景緻也都是十分好的。在那些溫婉柔情的園林景色之下,自然也就漸漸地淡忘了這香山的紅葉了。
只是婉婉曾經不止一次地陪著自個兒的額娘一塊兒去看紅葉。後來到了京城以後,也是知道香山的紅葉是十分出名的,因此也是想要過來看看的。
「我覺得很好了。」婉婉道:「倒讓我想起了先前咱們在莊子上的時候。」
「遠處的樹木環繞,四周也都是寧靜祥和的。其實咱們也只是來隨意逛逛的,不必耗費那麼多的人力物力的。這樣,已經很好了。」
「我也是這麼覺得的。」胤禵說完了以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從屋子裡頭拿出了一根長笛來,看向言蹊,就問道:「言蹊,是不是還沒聽你阿瑪吹過笛子?」
「沒有呀。」言蹊搖搖頭,看著胤禵手上拿著的笛子,就道:「我都從來不知道阿瑪你還會吹笛子呢,是一直都會嗎?還是最近才學的呀?」
「自然是一直都會的。」胤禵道:「小的時候跟在夫子的身邊,夫子總是會教導一些的。古來不是說琴棋書畫么,其實男子也都是要學習這些的。」
「只不過所謂的琴棋書畫,並不是單純的琴。要先學了樂理,然後再找自己喜歡的樂器。其實我小時候本來也不怎麼喜歡這些的,覺得笛子看著小,或許簡單,才…」
琴那麼大,看著就讓人覺得麻煩。不像笛,小小的,彷彿只需要按著當中的一些小孔,就已經能夠吹出十分悅耳的音調了,胤禵自然也就想要學笛子了。
只是…雖然到了後來,胤禵也發現了其實並不是這麼簡單的一回事。
這世上其實或許本來就沒有那麼簡單的事情。有些人即使是在某些事情上面是有著天賦的,但是實際上還是要付出很多的努力的。
就好像,他曾經看著那些讀書人在演講的時候。他們頭頭是道,引經據典時候的樣子看上去十分地厲害。實際上…等到了胤禵自己背書的時候才知道。
原來想要將那些典故給完全記下來,也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在那些表面光鮮的背後,實際上都是藏著許許多多不為人知的艱辛的。就好像,旁人都只知道他是大將軍王,在戰場上面是戰功赫赫的將軍。
敵人在他的跟前會聞風喪膽。實際上那些人卻不知道,胤禵小的時候每一次即使是暴雨之下,都是在操練場上堅持著鍛煉的。
在戰場上,即使是自己的小腿被人用箭矢給射中了。他也只是將箭矢給折斷一部分,然後繼續作戰。繼續,在人前做著他應該成為的那個戰神罷了。
他的那些不容易,別人都是不知道的。不過,胤禵也並沒有打算讓別人知道。
不管是在婉婉心目中也好,在孩子們的心目中也好。不管他們怎麼認為,自己始終都是要做好自己的。就好像這些年來,弘皙其實也是的。
他或許並沒有想著什麼要名留青史的事情,但他去刑部,卻也只是為了盡量避免那些冤案。盡量地,能夠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給一個公平。
「阿瑪?」言蹊正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頭準備著聽胤禵吹笛子呢。都乖乖地坐正了,就像小的時候等著婉婉喂她吃東西的時候一樣。卻發現…
阿瑪拿著笛子以後,自個兒的神思卻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於是乎,只能喊了一聲。
言蹊喊了這麼一聲以後,胤禵自然馬上就回過神來。看了言蹊一眼以後,就又看向了一旁正對著自己笑的婉婉。婉婉臉上的笑容看上去,很是無奈。
像是…見慣了胤禵這麼一副經常會發獃的樣子似的,哭笑不得。
「你阿瑪上了年紀了,如今就是這麼喜歡發獃的。」婉婉道:「你瞧瞧,不過是吹個笛子罷了,這都不知道在想什麼。我都沒怎麼聽過他吹笛子。」
「倒是以前撫琴的時候,聽過一兩回。興許是久了不吹笛子了,連曲子都忘了。」
「我才沒有。」胤禵立即就蹙眉反駁,須臾以後又道:「言蹊,你聽著,你阿瑪我吹笛子雖然一般般,但是比起普通的人還是不知道好了多少。」
有一種叫做天賦的東西,胤禵覺得自己還是有的。
一曲終了,言蹊乖乖地坐在邊上,認認真真地聽著。聽完了以後,眼眶稍稍有些紅紅的,就問道:「阿瑪,這首曲子我以前似乎是聽過的。」
「這是不是戰場上頭的曲子?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髮征夫淚。」
言蹊在聽見這首曲子的時候,想起的就是范仲淹的這一首詞。衡陽雁去無留意,四面邊聲連角起,千嶂里,長煙落日孤城閉。
看上去只是簡簡單單的一首詞,卻能夠讓人想象到塞外的那種凄苦。以及,人們心中的無限凄涼以及哀傷。那個時候,或許也只有真正經歷過的人,才明白吧。
那樣的環境之下的心境,到底是什麼樣的。就正如她的阿瑪一樣,是大將軍王。見過那樣的場面,才能有這樣的心境,吹好這樣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