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3 驚夢
她如何不知道蕭叔所言是正理。
可關心則亂!
她此刻歸心似箭,哪裡還肯再多等一晚?
「夫人您莫急,既然那些逃難的人都說河中城的蕭軍驍勇。這就說明,王爺他們目前還是佔據之勢。我們暫且再住一晚,等天亮后我們就點齊人手出發!」
楊統領苦口婆心勸阻著。
旁邊的葉子和玥玥等人也趕忙上前勸阻:「夫人,您不看別的,就想想小公子吧!要是您出了一點半點意外。小公子還這麼小,可怎麼得了?」
一說到小壯壯,方春雨原本堅定的目光落到正在一旁把玩菜青蟲的小壯壯身上,一下子軟了心腸。
這孩子膽子大,看見小蟲子不但不害怕,反而好奇地戳著它。
玩兒得不亦樂乎。
她忍不住上前一把抱起小壯壯,總算咬牙鬆了口:「好!明兒一早我們再出發!楊統領,你去安排一下吧。」
再一晚,最多再等一晚,等天亮就出發。
「是,夫人!」
楊統領也鬆了口氣,急忙快步走出議事廳。
小壯壯卻半點不懂得方春雨此時的擔憂和糾結,反而小嘴兒巴巴的說過不停。稚嫩的嗓音呼喚著她,甜的好像軟糖一樣:「娘、娘親,你怎麼了?是小壯壯不懂事惹娘親生氣了嗎?娘親……」
「沒有。」
見他這般,方春雨忙低聲哄著他,在他小臉上香親,香親:「壯壯乖,娘親沒有生壯壯的氣。娘親是想你父王了。」
「父王?娘親……」
小壯壯許久沒有看見端王了,可還是記得自己的父王。
方春雨絮絮叨叨地,說了不少關於她和蕭玉棠之事,希望能藉此沖淡自己心頭的焦急。
小壯壯一開始還認真聽著,許是她念叨得太久,到得後來,小壯壯似乎被方春雨的舉動惹惱了,居然盯著她看了許久,又猛的抬起小手,伸手進她的嘴裡摳著,似乎在懲罰她的固執一般。
方春雨這才難過得歇了心思。
抱著小壯壯坐回床頭,禿自發獃。
怔怔然良久,恨不能自己把這裡的一切都丟下,隻身飛到那個男人身邊,看看他眼下究竟是何等狀況?
又想到那個男人的心思,他真要出了點啥,往後自己帶著小壯壯,可如何活在世上!
她心思紛亂如麻,完全沒有睡意。
看著懷裡的小壯壯睡得香甜,便把他放進棉被裡,怕凍著他。又蜷縮成一團兒,依著小壯壯那軟乎乎的小身子,靜靜地等著外面天亮,腦海里反覆閃現著她和蕭玉棠的過往。
也不知道到了幾時,她才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睡夢中,是一片由屍山和鮮血匯聚而成的修羅海。
血紅血紅的海水無邊無際,裡面一片刀光劍影,無數道看不見臉的身影在奮力廝殺著,斷臂殘肢到處都是,在腥臭撲鼻的修羅海中浮浮沉沉,更有無數皮肉不存的骷髏頭,瞪著兩個黑洞洞的眼洞望著她。
她渾身狼狽不堪,在齊到膝蓋處深的血海里慌張的奔跑著,大聲呼喚著蕭玉棠的名字。
突然,遠處傳來一陣熟悉的呼喚:「春雨,我在這!」
方春雨猛一回頭,就看見蕭玉棠站在血海不遠處看著她,他身穿鎧甲,頭戴銀盔,手上還拿著一桿鋒銳的長槍,正站在那裡沖著她招手。
她心頭大喜,嘴裡高聲呼喚著他的名字,朝著他所在的位置飛撲過去。可這一撲,蕭玉棠卻突然身軀一閃,禿自從適才的位置消失了!
方春雨心下著急,放聲大喊:「王爺!奕晨,蕭玉棠!」
忙四處查看,卻發現蕭玉棠又背對著她出現在左後方。
她想再撲過去,可她還來不及行動,就感覺腳下有一物纏住了她的雙腿。方春雨一驚,本能低頭一瞧,居然是一隻比兩個人體型還大的章魚!章魚揮舞著八隻長長的觸手,拚命把她往他的嘴裡拖。
方春雨用力一撕,出乎她意料的,她天生神力居然消失了!她怎麼也撼不動他!
眼看自己就要進章魚嘴裡,她焦急的朝蕭玉棠求救。
「蕭玉棠,救我!快救救我……」
蕭玉棠緩緩回過頭來,卻好似不認得她一般,空洞的眼神就好似在看一個陌生人。
方春雨心中一痛,還沒鬧明白怎麼回事,突然從原處飛來一支冷箭,眨眼便呼嘯而至,直直射向蕭玉棠心窩!
「奕晨!」
方春雨驚恐慘叫,奮力嘶吼:「快跑!啊——」
「夫人,夫人您怎麼了?夫人!」
熟悉的聲音在身旁響起,隨後又是楊嬤嬤在屋外的說話聲傳來:「夫人,可是小公子尿了?」
方春雨猛一下從床頭坐起,瞳孔里寫滿驚懼和后怕。
這才發現自己汗濕了後背。隨著肩披著外套的王嬤嬤推門進來,帶起一股寒風拂過,透心的涼。
昨晚值夜的是葉子和楊嬤嬤。葉子只著裡衣,正站在床前探看著小壯壯的情況。似乎小壯壯也被驚醒,睜開迷糊的雙眼望著方春雨好一會兒,又禿自翻過身睡去。
「夫人,您這是怎麼了?」
方春雨這才從噩夢裡擺脫出來,思維慢慢清醒,趕忙扯動嘴角:「沒,就是夢見王爺了……」
說完,她復又躺下,雙眼失神盯著虛空,縹緲的眼神里沒有焦距。
楊嬤嬤見多識廣,自然明白方春雨眼下心神不寧的因由,多半都是因為那客商的話,讓夫人放心不下王爺,這才噩夢纏身。不由暗嘆一聲,又趕忙遞一個眼色給葉子,寬慰著她。
「夫人您莫及,楊統領已經把明兒要用到的一切都安排好了,夫人只管放心。眼下距離天亮還有兩個時辰,老奴去煮碗參茶來,夫人再睡一會兒吧。」
方春雨此刻哪裡還睡得著?
遂搖搖頭,神色泱泱得:「不用了,我再靠一會兒就是。」
葉子見方春雨額頭都是汗,趕忙取了熱水來給她擦身。又尋了乾淨裡衣服侍方春雨換上。
方春雨乾脆起身穿戴好,將頭髮悉數紮起,攏成一團。換了身便於奔走的男裝,紮緊袖口褲腿,默默坐在床沿望著小壯壯的睡顏等天亮。
不由又想起之前那個荒誕的夢,想起那扎向蕭玉棠的那一箭,想起蕭玉棠那陌生的眼神,忍不住用手捂著心口。
那處,似乎依然殘留著夢中的痛楚。
楊嬤嬤已經端著托盤進來:「老奴煮了碗參茶,夫人您看看可還合您的口味,多少喝些,也好暖暖腸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