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魚湯無味

在車上，他們幾乎沒有什麼交流，狄總一直在撥弄他的手機，好像在很認真地看什麼文件，計程車司機最先打破了這沉靜，「你們是要去那邊吃魚湯吧？」

狄總這才把視線從手機上轉移開來，「對呀，吃過那家魚湯之後，感覺把自己的胃都養刁了……」

計程車司機操著他濃重的寧河口音，「他家還可以，中誠路那邊也有一家魚湯館，味道比這家要好一些……」

「中誠路那家？」狄總搖搖頭，「那家還不如再過兩個路口盛世小區商業街那裡的呢，寧河這個地方魚湯好吃的就那麼幾家，我基本都去過了，就這家我覺得不錯，不論是價格，服務，還是口味，都算是拔尖的……」

「聽你這麼說，你對我們這邊的美食很有研究啊，不過聽你口音不像我們本地人……」

狄總故意用蹩腳的寧河話說：「我就是寧河人呀！地地道道的寧河人……」

司機師傅搖搖頭，「我干這行很多年了，是不是我們本地人你一句話我就能聽出來，你肯定不是我們這裡的……」

狄總笑笑，「師傅，前面路口停車就好了……」

宮雪隔著車窗玻璃看到「夏家魚湯館」幾個字，隨口讀了出來，「狄總，是這裡嗎？」

「對，就是這裡。」

平平無奇的門面，從外觀看它跟周圍的沿街房並沒有什麼不同，宮雪開始好奇這是一家什麼樣的店讓這麼多人鍾愛，進門之後，需要去櫃檯領取餐牌，根據牌號依次入座，狄總帶著宮雪來到等候區，就近找了個座位坐下，宮雪環顧周圍，四周牆壁上掛著大大小小許多相框，宮雪起身走近了細看才發現，那些相框里記錄著這家小小魚湯館的悠長歷史，看著看著，宮雪在一張不起眼的小相框前駐足。

「你是不是覺得給日軍做魚湯的照片不應該掛在這裡？」

因為太入神，宮雪竟沒有發現狄總站在她的身後，直到聽到狄總的聲音才回過神來。「嗯，為什麼要掛在這裡呢？」

「你接著往下看，後面有答案。」狄總指指不遠處的一張大合影，那張照片里一群人坐在飯店門口，腳下還有一堆碎瓷片和幾口大鍋，照片右下角有一段標註：1945年8月日本投降，寧河魚庄安

宮雪盯著照片若有所思著，狄總繼續說道：「因為寧河魚庄老闆的手藝贏得了幾個日本軍官的喜愛，才保得魚庄太平，這張照片是日本投降以後，他們把日本人用過的器具都砸碎了扔掉，慶祝抗日勝利的。」

宮雪一邊感嘆著這家老店在過去那段歲月里經歷的滄桑，一邊繼續瀏覽著餘下的照片，這些圖片像一部無聲電影，用畫面訴說著魚湯館曾經被人忘記的傳奇，正在這時服務員走到狄總和宮雪的身邊，俯身彎腰示意狄總和宮雪移步中廳，倆人這才意猶未盡地離開等候區。

穿過一條長廊，繞過一張玻璃框架的錦緞屏風，偌大的中廳映入眼帘，他們的餐桌位置在一樓西南角，待倆人入座，狄總接過服務員遞上的菜單，掃了一眼，隨手劃出4個菜品，之後又把菜單遞給宮雪，示意她繼續點餐，宮雪接過菜單轉手遞給了服務員。

狄總眉頭一皺，「你怎麼不看一下，選幾個自己愛吃的！」

「您點的那幾個就夠啦，我們吃不了的……」

狄總從服務員手上拿過菜單，挑了幾個他認為女孩子會喜歡的菜名念給宮雪聽，宮雪連忙拒絕，見此狀，狄總又在菜單上添加了幾個菜品，這才把菜單重新交還到服務員手上，狄總環顧四周，「有時候這裡會有相聲表演，今天好像沒有。」

「相聲？」宮雪驚訝地看向場內，「在哪裡表演？」

「就在場中央，只有一張方桌，還有兩個說相聲的人。」

「這麼簡單的舞台？」宮雪有些不敢相信。

「就是這麼簡單，有時候形式越簡單，內容反倒是越有看頭。」

宮雪點點頭。

狄總瞟了一眼正在低頭喝水的宮雪，問道：「宮——雪，你在德城店那邊大家都怎麼叫你，是叫你宮雪呢？還是小宮？小雪？」

「一般情況大家都叫我宮雪，私下裡玩的比較好的朋友叫我小雪。」

「那我叫你小雪吧！」狄總笑笑，「小雪你今年多大？」

「我今年26歲。」

「奧26歲，正是奮鬥的好年紀，之前來過寧河嗎？」

「沒來過……」宮雪小心翼翼地看著狄總的臉色回答。

「那你接下來可是有很多需要學習的呢！你知道你們部門有5個人為什麼會選擇你過來支援嗎？」

「因為要縮編！」宮雪想都沒想便脫口而出。

狄總搖搖頭，「是因為你年輕，跟我們這邊的項目一樣有發展的潛力。」

狄總的回答像極了官方發言，這箇中原因宮雪也大體了解一些，蔡經理已然到了經理的職位不可能為了所謂的升職加薪跑到幾千裡外的地方奮鬥，黃姐的孩子6歲多，廖姐孩子剛滿1歲，她們都不可能為了工作放棄陪伴孩子，小雙剛剛結婚，而宮雪只是剛好符合條件罷了。

「狄總，那為什麼不直接從這邊招人，而選擇從我們那邊調人呢？」

狄總的眼神稍稍閃躲了一下，「你們那邊企劃部人員編製跟我們其他門店比較的話人員量是比較充裕的，你又這麼年輕，正好是奮鬥的年紀，夏總（德城店店長）很愛才的，他向我推薦的你。」

「夏總？真的嗎？可是光沛城店、台東店那幾個店的企劃部人員都比我們門店要多好多啊。」

「光沛城，台東那邊的項目面積比你們這邊要大出好幾倍，人員當然要比你們多了，再者那兩個店的業績也比你們門店要好。」

聊天的空隙，菜已上齊，宮雪仔細品嘗著狄總推薦的魚湯，摻雜了太多想法的魚湯很難品出它真實的味道，狄總的職業高度決定了他的大局觀，而宮雪，不過是大局觀中恰巧能派上用場的一枚小卒而已，至於真正的調派原因在後來跟同事的談論中了解到，不過是寧河項目的人員編製遲遲沒有下達，現階段人員數被限制，無法從外部招聘，只能就近借調其他門店的同事幫忙而已。

「小雪，你真的想要調到這邊項目嗎？這邊離你家那麼遠，你真的想好了？」

「嗯想好了，我想趁著年輕多學點東西，多接觸一些新事物……」

狄總放下手中的筷子，端起前面的茶水喝了一大口，「想法是很好，可是你們夏總那麼愛才，我直接從他那裡挖人，恐怕不好辦……你這樣，在我這邊放手干，先不要想調任的事，等我找機會跟你們夏總提……」

對於宮雪的申請狄總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他在等，等宮雪的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