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去與不去

天下妖變，鬼物縱橫，長安幾日的喧囂終於告一段落。

看著冷清無人的街道，葉青峰不禁想起從前長安的熱鬧非凡，從天策府面壁而出，經長安病變，青河圍妖，涇河大戰，到這一次的皇宮大戰，一切宛如夢幻，卻又歷歷在目。

聖上恢復清醒，解禁之令或許會很快下達，長安也會恢復往日的繁華，可天下妖變已是既定事實，長安雖愈，天下如何？

畢竟天下不止是長安啊，這裡有各派弟子，有大量的強者可以鎮壓邪惡，其他地方恐怕早已是民不聊生。

所以玄奘法師決心要去西天取大乘真經，不單單是身為僧人的追求，更是為蒼生黎庶著想。

而這一次聖上的請求...關於前往女兒國調查妖變真相，也正是想從根源上解決此事。

一些事，總有人要去做的。

自己又該何去何處呢？

葉青峰的心並不靜，他相信眾人的狀態和自己一樣。

誰不希望天下和平呢？可是女兒國路途遙遠，一去也不知道多少年，其間又有多少艱難險阻，誰都說不清。

「好好考慮一下，你們還有時間。」

程將軍看著五人，臉上也露出欣慰的笑容，這一次大難證明了這五個年輕人的能力，一時間他也有一種新人換舊人的感慨。

老了，人總會老的，世界是屬於年輕人的。

程將軍慨然一嘆，道：「我會聯繫各大門派的掌門，向他們闡明此事，看看他們會是什麼意見。你們也有你們的打算，都好好思考一下，想得遠一些，深一些。」

眾人抱拳，也意識到這件事很重要，並不是平時的兒戲。

「慕石頭請客，咱們醉仙樓好好吃一頓。」

白無憂大聲道：「這個時候就該喝酒吃肉，好幾天沒吃香辣蟹了，我忍不住了。」

雪千尋正要應和，凌霜月便笑道：「回天策吧，城禁尚未解除，各大酒樓都沒營業，現在去哪裡都沒有意義。」

「我去魏丞相的家。」

慕子白沉吟了一聲，便大步離開。

看著他的背影，葉青峰笑道：「我看他是捨不得魏丞相家裡的書。」

白無憂道：「就怕他被轟出來，哈哈。」

眾人對視一眼，卻都是搖頭一嘆，現在要活躍氣氛怕是困難，眾人都藏滿了心事，需要消化。

陽光明媚，已是正午。

各處炊煙裊裊，飯香撲鼻，天策府弟子也陸續回府。

這一次，眾人終於可以休息片刻了。

葉青峰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看這個架勢，午飯恐怕是吃不了了。

輕輕把星魂劍擦拭乾凈，然後小心翼翼放在柜上，看著淡淡金芒的劍身，葉青峰眼中是愛惜和尊敬。

何為星魂？浩浩英魂皆是諸天星辰。

這柄劍的確一直供奉在祠堂，常年受香火祭拜，代表著的是天策府的尊嚴，蓄滿了天策府死去的英靈的意志。

葉青峰持它數日，斬妖除鬼良多，與之已經建立深厚的感情。

他相信有星魂劍在，自己就是如虎添翼，將戰無不克。

所以，女兒國，去嗎？

無論怎麼逃避，都將面臨這個問題的，葉青峰苦苦一笑。

師父讓我們認真思考，那便認真思考吧。

葉青峰覺得自己是不會去的。

首先是青河鎮，這是他牽挂的故鄉，他想要守護這片土地，和這些可愛可親的鄉親們。

秦大哥有些中二，總是嚷嚷著兒子要學武；吳嬸兒總喜歡給人介紹對象，以圖賺點媒人錢；張大媽喜歡背後議論人，總是說誰誰誰又發了財；鎮長官兒不大，但卻總是搞得自己像宰相一樣，天天指點江山，三句不離蒼生疾苦.....

這裡有人喜歡說大話，有人喜歡佔小便宜，有人豪邁，有人猥瑣......這裡有形形**的人，但葉青峰喜歡他們，不捨得離開他們。

他並不畏懼前往女兒國的艱險，但拯救蒼生這四個字太大了，葉青峰不覺得自己擔得起。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出色的強者，三界各大門派的掌門也都是高深莫測的人物，哪怕自己的師父，平時大大咧咧還有些暴躁，可關鍵時候依舊靠譜，從這次皇宮大戰就看得出來。

有更多更強的人適合去做這件事，而自己只是想做一個向父親那樣的大俠。

鋤強扶弱，除暴安良，保護好青河鎮，保護好屬於自己的土地。

這或許就夠了。

對，沒有必要去，自己還是留下吧。

葉青峰似乎想通了，輕輕笑了笑。

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緩緩回頭，柜子上...星魂劍散發著淡淡的金芒，像是星辰的光輝。

葉青峰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低下了頭。

另一個房間，凌霜月輕輕抿了一口茶，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問題很簡單，去與不去而已，但要做決定卻並不容易。

關於師門，凌霜月並沒有想那麼多，因為她很清楚，在這件事上師尊是不會幹預自己的，師尊只會讓自己來決定。

關於自己，凌霜月想的很多很多，從有記憶那天起，一直到現在，所有的經歷，她都回憶了一遍。

她只得到了一個答案：喜歡人間。

她反感冷清，反感沒有變化的一切。她喜歡人間的精彩，喜歡這裡充沛的情感和繁華的樂趣，享受人們互相關懷的感覺，因為這很有溫度。

所以她當初下凡了，所以她寧願拜師觀音菩薩也不回去。

可是這人間的繁華和溫暖似乎正受到最大的威脅，天下妖變，生靈塗炭，除了悲慘和荒涼，還剩下幾分溫暖？

既然喜歡人間，當然要守護好人間。

而且，萬一其他四位夥伴要去，沒有自己，他們連個治傷的人都沒有。

葉師兄性子衝動，容易急躁，總是把自己置於危險境地。千尋有些任性，要管好她不亂來並不容易。慕師兄聰明是聰明，可是在處理關係這方面卻不擅長，要走的遠，沒有氛圍是不行的。

白師兄...白師兄正經的時候不多，也喜歡去招惹千尋，總是吵吵吵。

有自己在，總歸是要好一些的。

凌霜月點了點頭，輕輕道：「無論如何，去吧。」

雪千尋又偷偷溜進了白無憂的房間，眨著眼睛，神神秘秘道：「大笨熊，你去不去？」

白無憂喝了一口酒，道：「肯定去啊，這還用問，為了天下蒼生。」

雪千尋翻了個白眼，捂著鼻子說著：「別在我面前喝酒啦，難聞死了。還有，別說什麼為了天下蒼生，葉師兄、霜月姐姐和慕石頭這麼說我都信，但我就不信你有這種大義。」

白無憂誇張叫道：「我就不能有這種大義嗎？老白我也是響噹噹的一條漢子！」

說到這裡，他又嘿嘿一笑：「我四海為家，遊歷天下，漂泊習慣了。現在有機會去女兒國，一路上肯定精彩無比，還能為天下做點事，幹嘛不去？」

雪千尋咯咯笑道：「就知道你不是為了天下啦，說到底還是為了玩兒，不過大笨熊，我不知道我該不該去哎。我雖然想去玩兒，但我也知道責任太重，怕擔不起來，而且我也不捨得師父......」

說到最後，她語氣也罕見低落了起來。

白無憂道：「想那麼多幹嘛，你師父要是想見你了，隨時駕個雲就飛來看你了，平天大聖牛魔王哎，那是何等樣人？況且，一路上肯定很好玩兒，說不定還能收個坐騎什麼的......」

聽到這句話，雪千尋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激動道：「去去去！我和你一起去！我要收一個威武霸氣的坐騎，到時候騎著回魔王山，師父肯定很高興！」

她跳了起來，情緒有些興奮：「大笨熊，你說他們會不會去呀？要是只有我們兩人我可受不了你。」

白無憂也不計較她最後一句話，思索了一番：「我想...慕石頭肯定會去，他就是一石頭，腦子全是想的什麼道啊之類的，為了天下肯定會去的。霜月師妹也會去，南海普陀的弟子嘛，很有責任感的。」

「至於葉老弟...這個我都說不準，他很有正義感，也很有勇氣...可是不知道他是否捨得青河鎮啊。」

雪千尋頹然道：「哎...如果要去的話，我希望一個人都別少，這樣才熱鬧。」

白無憂大手一擺，直接站了起來：「猜那麼多沒意義，直接去問不就行了。」

兩人大步走出房門，正好便看到了剛剛走出房門的凌霜月。

雪千尋大聲道：「霜月姐姐，你想好要去了嗎？」

凌霜月一笑，輕輕點頭。

然後三人同時朝葉青峰的房間看去，那邊房門大開，屋中卻沒有他的身影。

白無憂愣道：「青峰老弟竟然不在房間？他去哪兒了？」

「剛才有人找他，出去了。」

一個天策府的弟子在遠處應了一聲。

凌霜月道：「這位師兄，你可知找葉師兄出去的是誰？」

這人想了想，大聲道：「好像是長安衙門的捕頭，說是什麼東西的下落有消息了，反正很匆忙，具體的我也沒聽清楚。」

三人面面相覷，眼中疑惑無比。

而天策府外，葉青峰臉色陰沉，寒聲道：「你確定消息沒錯？」

衙門捕頭鄭重道：「絕對沒錯，我們找到了在長安城這些馬賊的窩點，六個人都被我們端了，嚴刑逼供之下全招了，就在我大唐國境之外，我地圖給你標識的這裡。」

「好！」

葉青峰攥緊了手中的劍，森然道：「他們想著要復仇，我葉青峰又何嘗不想如此，我會去找他們的，然後將他們一一殺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