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有故事的人（2）

「不具備收藏投資價值」，這意味著什麼，不言自明。

她的畫，是捧也捧不紅的。

當初伊蘭被老范忽悠著，來給霍君幽客串女友，最大的動力，就是想靠著霍君幽的人脈，獲得知名畫廊的推廣資源。

拋下婚姻，賠了自己，想換成名成就的機會，誰知道臨門一腳的時候，才發現，伊蘭缺的不是機會，是才華。

「這件事先別告訴她。」

老周愣了一下，最後說了句，是。

霍君幽下巴的線條抿得筆直，整個人在喜怒不可預知的情況下，看起來像只蓄勢待發的豹子。

他眯著眼睛，望著車外尚未走遠的背影，眸光深邃。

伊蘭在路邊婚紗櫥窗前，停了下來，她望著裡面，渾然不知自己落在別人眼裡。

她是美的，美貌中透著不好親近的冷艷，站在熙熙攘攘地街邊，孑然獨立，一切燥熱彷彿都退為了背景。

只有她，是這塊舞台唯一主角。

十八歲時，伊蘭從西北小城考到一線城市讀美院，雖然是二流學校，但一直努力讀書，日子過得平靜，直到大三的一次美院聚會，她卻遇上了耿川。

耿川是一線城市一流美院的頂尖學子，她跟著同學只參加了一次美院聚會，就不可自拔地愛上了他，有一種人什麼話也不說，就只是站在那裡，就有一種獨特又洒脫的氣質，耿川就是這樣的人。

他桀驁，她美貌，是正配。

小心翼翼地要來電話，加了耿川的微信，伊蘭驚恐地像小兔子一樣，試探地發出了一句你好，然後愛情的宇宙就綻放了。

從二十歲愛到二十五歲，伊蘭用了生命五分之一的時光來愛耿川，愛入骨血一般。校園裡大大小小的樹上都刻上了，伊蘭愛耿川，耿川愛伊蘭。

曾幾何時，他們也在這樣夏日，蹲在街頭吃一根冰棍，然後眼巴巴地望著櫥窗里的婚紗。

他說：「伊蘭，等我火了，咱們就結婚，讓你做著名油畫家耿川的老婆，耿太太，好不好。」

她說：「不好，我也要做油畫家，油畫家伊蘭，」她甜甜一笑，「耿太太，以及油畫家伊蘭。」

他笑，眉眼彎彎，花臂一伸把她勾在懷裡，滿眼欣然，伊蘭只要抬眼就能看見，他手肘內里，還紋著她的名字，上面纏著一朵小小的蘭花。

愛情甜蜜，可追夢的路艱難，終於，耿川先抵不過貧窮的煎熬，走了。

走得無聲無息，就像從來沒來過，就像伊蘭與自己談了一場戀愛，連帶著那五年光陰都面目朦朧起來。

伊蘭手指觸在冰涼的玻璃櫥窗外，一時被情緒裹挾，掉下眼淚來。

耿川，我很想你，特別是在成為別人妻子的這一天。

「開車吧。」霍君幽挪開眼睛，對老周輕輕的說。

修長的商務車緩緩併入車流中，直到霍再也看不到，那個蹲在街邊抹眼淚的女人之後，霍君幽心裡的緊繃終於鬆弛下來。

「找個油畫經紀人，把伊蘭引薦過去。」

這是捧不紅也要捧的意思。

老周應下，從反光鏡里，看見老闆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