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二）

二

三姑娘最後一次去外婆家是十一歲。那年夏天，兩個月不下雨了，太陽大的好像要把大地烤乾，禾苗在田裡都曬蔫了。

據說這都是在夏至時就預言的了。

夏至那天，一溜溜風都沒有，池塘邊的柳葉一整天紋絲不動。老人們在門口搖著蒲扇，眼巴巴的看著天，見到人從門前走過，相互都會感嘆說：「今年大旱啰。」尾調拉得長長的。

果然，兩個月硬是沒下一滴雨。要是往年，每天午後都會下一場大雨，先是天空飄來一朵黑雲，然後狂風大作，雨就劈里啪啦的落在山坡上，田野里，河溝中。莊稼喝足水了，河溝也漲了。

冒著炎熱，三姑娘跟著娘到了外婆家。

外婆村平卧在一片山嶺上，據說很早以前曾有一頭怪鳥飛落其間，棲息在村裡最高大的樹上，三天三夜鳴叫，族長請來村裡年近耋耄的大叔公，他引經據典，說這是朱雀，是神鳥，古書上說「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有商一代興盛，就是因為這頭鳥。

「這是好徵兆啊！我商家村重興祖業有望了！」大叔公拄著拐杖，下頜那把大白鬍須也激動地顫抖著。

族長於是率領村人設壇拜祭，將村名改為朱雀嶺，定製族旗為朱雀旗。自遷徙到嶺表，商家村一直是三代單傳，此後，人丁滋生，六畜興旺。

外婆惦記著三姑娘，其實她們春天才見過面。「三姑娘，你怎麼才來看外婆啊！你再不來看外婆，外婆怕見不到三姑娘啰。外婆老啰~~」外婆見三姑娘來了，就笑眯眯地說。

「外婆，您會長命百歲的。」三姑娘快嘴快舌地說。

「呵呵，長命百歲，那豈不是成了老妖怪啰。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叫自己去。今年外婆七十三了，也算是長壽了，閻王爺說不定早就派出小鬼，要勾你外婆的魂呢。」

「不會的不會的，外婆您是好人，閻王爺不會勾您的名字的。」

「好人不長命，壞人福祿壽啊。」外婆伸過乾瘦的手，拉住三姑娘的手，「讓我看看我們的三姑娘，快長成大姑娘啰。」外婆的眼睛眯成一條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