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七章
她家姑娘,何至於要委屈到招個家無恆產的落魄子弟進門?
夏芍藥在她面上掃了一眼,忽微微一笑:「這是喜事,還不回府去準備著,在這裡哭什麼?」說是喜事,她面上卻無半點喜意,若不是寧景行聽莊上小廝閑磕牙,說夏府止得一個姑娘,正當妙齡,主理家中之事,還當她這是替姐妹招贅呢。
等到平叔捧著帳冊前來,聽說了這一樁喜事,也是驚的目瞪口呆,猶自喃喃:「這可怎麼好?哪能定的這般草率?」狠狠瞪一眼立著的寧景行,恨不得划花了他的臉。
——定然是他這張臉讓姑娘意動的。
寧景行既然應了下來,便要跟著夏芍藥回去的,他身無長物,不必回去收拾行李,夏芍藥便讓他在旁等著,自己接過夏正平遞過來的帳冊,十指翻飛,一手撥算盤一手翻帳冊子,飛快將這個月的帳冊核對了一遍。
她的手指纖長,撥起算盤來煞是好看,寧景行便想:她這手底下的功夫卻非一日練就。不覺間便盯著她撥算盤的手出了神,倒教素娥在心裡狠狠記上了一筆:原來方才都是裝的,這會兒便露出本性來了,卻原來也是個輕浮的!
倒窺著空子狠狠瞪了他一眼。
寧景行被丫環瞪了一眼,也沒什麼反應,似對素娥的眼神毫無所覺。
夏芍藥帶著素娥出去,卻又多帶回來了一個人,在夏府里頓時炸了鍋。
她給寧景行安排了院子,就在她院子的隔壁回雪堂里,又安排了婆子小廝去侍候,不獨衣食讓人打點,還派了人去請大夫來給寧景行診脈。
這番動靜鬧下來,靜心齋里旁的婆子僕從都曉得了,獨獨不告訴卧病在床的夏南天。
老僕華元還特特將素娥叫了出去打探了一番,一老一少對坐而嘆,都愁的不行。
「姑娘這是叫外面人逼急了,但終身哪裡能這樣草率?」
素娥愁的都快哭了:「姑娘自來是個主意大的,這事兒恐怕只有老爺能阻止,華叔的話她也不一定能聽呢,何況是我的。」
華元半晌無言,最後打起精神道:「我這就去瞧瞧那姓寧的,如果不是包藏禍心的,說不得這事兒還真只能這麼辦了。老爺可一心巴望著姑娘成親的。」
夏芍藥對華元與素娥私下的舉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華元去回雪堂相看寧景行。又聽聞侍候寧景行的來報,他倒是個心寬的,僕人端了飯上來,提箸便吃,提了水來,脫了便沐浴,就連衣衫鞋襪奉了新的上來,也便接了過來,穿戴停當,倒真似回到了自家一般自在隨意。
這倒讓夏芍藥失笑出聲:「傳話過去,他若是在房裡悶了,也可去園子里逛一逛。」他既然自在,她倒要看看,是不是真自在。
先前替他診脈的大夫說過,他身上的傷也好了,並無什麼大的毛病,只將養一段時日調理過來就好了,這才讓夏芍藥放下心來。
她可不想招一回婿,倒招個病歪歪的人進門。
寒向榮回家之後,夏南星與寒取都在家等著他的好消息。
以他們的推斷,夏芍藥收了寒向榮送去的釵,又約了人在明月樓見面,恐怕夏南天再想拒了婚事,都拉不回女兒家的心意。
閨閣中女子,沒經歷過男女情事,對少年郎君的甜言蜜語尤其相信,夏芍藥再有一顆玲瓏心,恐怕對上情郎,也跟別個女子毫無二致。
哪知道等見到了垂頭喪氣的兒子,還有後面明月樓夥計抬回來的箱子,頓時面面相窺,「這是個怎麼說道呢?」
丫環抓了兩把大錢,打發了明月樓的夥計,寒向榮轉頭便回了自己房裡,倒插了房門不再出來。
二人讓丫環打開箱子,見裡面放著許多小玩意兒,最上面的盒子十分眼熟,打開看時,正是讓兒子送給夏芍藥的那隻金釵。
東西讓退了回來,這是婚事黃了?
夏南星不信:「別是哥哥逼著芍藥退回來的吧?」自夏芍藥落了地,她可是常有意識的帶了次子回娘家與侄女親近,打的就是親上加親的念頭。
不負她所望,次子果然從小就跟夏芍藥玩的好,又在她的有意識引導之下,表兄妹郎有情妾有意,眼瞧著要開花結果了,哪知道出了這種岔子。
對夏南天是不無埋怨的:「哥哥也真是的,他都有幾日光景了,還要拖著孩子的婚事。」又問計於夫:「東西讓芍藥給退了回來,這可如何是好?」
寒取哪裡能夠忍受夏家的財產落入別人的腰包。不過到底是男人,比之夏南星要沉穩許多,「你且別急。現在是舅兄著急上火,咱們倒不必急。就算東西退回來了,可再要另擇人家,不得有媒人上門只消派人悄悄打聽,看夏家請了哪家媒婆上門,再做打算。」
夏家想要贅婿,也得相看不是
寒家派出去的人悄悄盯了夏家半個月,連個媒人婆的影子都不見,正當寒家以為夏南天與夏芍藥父女倆這是為了婚事僵起來了,各不相讓,寒家只消坐收漁利之時,夏家開始大肆派送喜貼,準備五日之後擺宴成婚。
夏南星與寒取這下傻眼了:「……這是怎麼回事?」
夏芍藥與寧景行的婚事是經過夏南天首肯的。
寧景行在夏家住了幾日,夏芍藥不來尋他,他便也只在回雪堂住著,放開了肚皮吃喝,侍候的婆子悄悄向素娥比劃:「這麼大的碗,頓頓能吃三大海碗米飯,上面蓋著肉菜都冒尖了,還要喝一大碗湯。」就這麼個吃法,別不是哪個窮山僻壤過來的吧?
壓根沒見過夏家這種富貴日子,這才放開了吃喝?
素娥悄悄回了夏芍藥,被她橫了一眼:「難道咱家供不起他的吃喝?只瞧著他有無別的惡習,要能聽話就好。若是不聽話,我也有本事教他聽話。」
她這是打定了主意不再更改了?
素娥侍候了夏芍藥這麼些年,總想著以她的人品連公子王孫恐也配得,哪知道臨了臨了,卻尋了這麼個人出來,除了一張臉能看,哪還有稱心的地方?
華元相看完了之後,倒是想跟夏南天通個氣兒,可是瞧著夏芍藥鐵了心要招這個人,索性啞了嘴巴,只等著夏芍藥跟夏南天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