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二章 我愛的是鏡子里的我
阿柒起身看著慕容冢道,「在你眼裡她們是可有可無的俘虜,在我眼裡她們是我的親妹妹,是一群有血有肉,人生父母養的孩子,你憑什麼殺她們?難道真的只有殺她們才能救回六哥和曼珠嗎?慕容冢,你既然開始要當個壞人了,就索性當到底,不要總是想著回頭是岸,我這個岸等不了你那麼多次的反悔。」
阿柒說完擦著慕容冢的肩過去,突然聽見他道,「小七,我們拭目以待,我會用我的努力和誠意讓你再次回來的。」
京城,慕容絕接到回報知道阿柒不僅活著還帶領了幾萬人馬和慕容冢的二十萬大軍匯合了。
「這是怎麼回事?」慕容絕背著手有些心緒不寧的從椅子上起來,眉宇緊蹙凝神久久看著桌上放著的紙條,「哪裡突然冒出來這麼多人馬?阿柒突然活過來又是怎麼回事?慕容冢為什麼不告訴我實話,難道他不怕欺君之罪嗎?」想到此慕容絕突然臉色一滯,從暖春閣出來,疾步來到富春宮,看到沐殷正坐在梳妝台前讓小奴才給他篦頭髮。
「阿殷,你知不知道阿柒並沒有死?」
沐殷微微睜眼從銅鏡中掃了眼慕容絕的表情,對小奴才揮揮手讓他停下,邊整理自己一襲白衣邊回頭朝慕容絕笑了笑道,「皇上怎麼突然想起問這件事了?阿柒死沒死現在還重要嗎?」
慕容絕看向沐殷的表情甚是怪異,疑惑中又帶點頓悟的釋然,笑著道,「看來阿殷早就知道了,你倒是一點都不介意?」
沐殷起身一身翩然的白衣搖曳著萬種風情徐徐走過來,對慕容絕坦然一笑,道,「皇上覺得我應該介意嗎?阿柒死沒死與我何干,是皇上把她看的太重要了。」
慕容絕跟著沐殷一起坐下,看著他熟練的烹茶,將大大小小規格不一的杯子洗涮乾淨,又倒滿茶,白皙修長的手指端著小巧的杯子遞給他,眼波微動,目光沉靜看著他道,「皇上,至今為止王府中也沒傳出過阿柒死了的消息,王爺前不久上書說阿柒病重也沒說她死啊?後來說她和楚風從懸崖上掉落楚風死了,阿柒失蹤,是您認為阿柒死了的,沒人說過她死了。」
慕容絕喝了口熱茶,狐疑的目光在沐殷臉上停了很久,突然道,「聽說她帶著幾萬人馬和王爺的大軍已經匯合,這算是仗義相助還是暗度陳倉呢?她失蹤了沒多久哪裡來的這麼多人馬?又為什麼要和王爺匯合?還有月叱國的大軍在邊境只是駐紮並不動手,這起戰事起的很是詭異。」
沐殷笑道,「皇上因為阿柒的出現聯想了很多事情啊?」
「難道不奇怪嗎?」慕容絕不知道沐殷此刻的鎮定是偽裝出來的高深莫測還是他早就知曉事情真相,心裡的猜疑讓他不安和慌張,「看來這個時候派兵不是明智的事情,朕要撤回命令,查清楚阿柒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沐殷眼睛眨了眨,道,「可是這時候撤兵不是給了月叱國膽量和暗示嗎?本來對方可能只是試探,我們一旦撤兵他們一定會重兵壓境,威脅我邊境百姓的安危,此舉在兵法上是大忌。」
慕容絕不以為意道,「難道你真的不想知道王爺和阿柒是怎麼回事嗎?我不信他不知道阿柒沒死的事情,也不信阿柒帶來的兵馬與他無關,這麼多年了,這是他第一次做出這等欺君之事,莫不是我之前的好脾氣給了他錯誤的暗示?這些年來我一忍再忍各方權衡,就是為了保住我們之間僅有的手足之情,而他卻得寸進尺,公然反悔我們的承諾,恐怕奚勝出兵也和他有關吧?通敵叛國!好啊,不愧是蕭正居的女兒,不愧是蕭正居的副帥,好樣的都是好樣的...」
慕容絕說著站起身鬆開沐殷緊握的手,目露兇狠的光,冷臉從大殿出去。
小奴才上前著急道,「小殿下,看來皇上是起了殺心了?」
沐殷放下手裡的茶杯,平靜道,「慌什麼?這不是遲早的事情嗎?你以為他能忍多久?他想晚了一步,我們準備早了一步。」
小奴才道,「小殿下您的意思是?」
沐殷道,「禁軍副指揮的人選定了嗎?」
「定了,已經換上去了。」
「好,讓他看情況行動,這件事最好是不動聲色的完成。」
小奴才點點頭又道,「皇后那邊也已經囑咐好了,看守皇后的人是佩兒認識的。」
沐殷道,「既然已經放佩兒出去了,以後這裡的事就不要麻煩她了,讓她好好活著去。」
小奴才道,「我知道了,小殿下。只是太子那邊幾個嬤嬤看的很嚴,一時半會不太好下手。」
沐殷凌厲的目光閃了閃道,「不急,要下手的人不是我們,皇后瘋瘋癲癲的,她要是跑出來肯定把全部心思用在太子那邊了,自然不用我操心。」
「小殿下,這件事一旦做了,您就真的沒有回頭路了,就連在皇上這裡也沒有回頭路了,您可要想清楚?皇上一直以來對您不錯,宮裡發生這麼多事他不僅沒有懷疑過您,還想封您為後,這是多大的榮耀啊!如果您這樣做了,就算最後是王爺成了,他會對您這麼好嗎?難道不是一杯毒酒或者一柄短劍嗎?」
沐殷站在大殿上,赤腳踩著柔軟的地毯,看著奢華的宮殿,風輕輕吹動大門上懸挂的風鈴,發出一陣陣清脆的響聲。
淡淡一笑,聲音柔和道,「既說我是狐妖轉世,又怎麼會逃脫的了痴情的詛咒?不管他會不會愛我,該還的我還是會還的...再說了,我這樣做也是幫慕容絕擺脫了痛苦,他不適合做皇帝,與其痛苦的硬撐著,不如乾脆的看開放下。」
小奴才一臉心疼道,「那小殿下您呢?您為別人考慮了這麼多,做了這麼多,您自己呢?」
沐殷手指撫摸著自己的臉,道,「我?我不求什麼,生來就是神童是狐妖,是未來的君王,可卻沒有一刻是我自己。人人都羨慕我,都崇拜我,可只有我自己知道,這樣的人生有多痛苦,有多無奈。沒有人忤逆的人生,也是沒有人真心對我好的人生,只有那一次,那雙不容分說脫下的靴子,霸道的穿在我腳上的靴子,那一剎那的溫暖伴隨了我的一生。
很多時候我都在想,我到底愛慕容冢什麼呢?容貌嗎?他和慕容絕長得那樣相似,為什麼不能去愛慕容絕呢?後來在慕容冢對我一次一次的冷漠中,一次一次的拒絕中,我才明白,我並不愛慕容冢,我愛的從始至終都是那一年窘迫之下一個沉默的動作。
可越是慢慢了解慕容冢,我越發覺得我和他那樣相似,他就像是我的一面鏡子,我是什麼樣他就是什麼樣!同樣是年少有為,戰場英雄,人人稱讚,神童閻王,性情高冷,放蕩不羈的人,又是被內心的柔軟和無奈捆綁一生的人。我想走近他,想幫助他,想把他失去的東西幫他拿回來。
我已經早早放棄了,放棄了那個昏暗的大殿,被萬千百姓牽絆住的北境南國,打著愛的幌子來到這裡,看著他,看著那個還沒有放棄的自己,怎樣在愛與恨中,民族大義與兒女之情中選擇,我想把他一步一步逼到死角,逼他放手或者逼他勇敢的選擇面對自己真實的內心...」沐殷說到這低頭淺笑道,「你是不是覺得我把他已經逼瘋了?」
小奴才倔強的擦掉眼淚,第一次沒有回應沐殷。
沐殷又道,「嗨,我也累了...阿柒也罷,慕容冢也罷,這是他們的命,不是我所能改變的,我能做的也就這些。未來如何我管不了那麼多了...我這一生夠漫長了,夠了,下一世投胎做個普通人,砍柴,喂馬,不愛誰,也不恨誰...庸庸碌碌的,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