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護不住前世便護今生
夜黎將析夢帶回了他的小院。
觸碰到一身窟窿箭桿的析夢,夜黎對著空氣急切的喊:「夕音,快出來,我知道你在。」
夕音也不端著,當真現身了。
她眼神複雜的盯著夜黎:「你這麼狠,還叫我幹嘛。」
夜黎面不改色:「我只剩半個時辰的時間了,幫我救她,幫我救她父親,幫我帶她離開。」
縛影族的妖都是以自己身體的一部分為兵器,靈力也大部分都在這部分身體中。然而夜黎不是純妖,他的身體是半人半妖的。
他本沒有將自己的脊柱從后脖頸處抽出來的身體條件,但他有個好父親,當年為可讓他和他母親能在魔域里保命,他父親用命為他們偷了縛影靈石。而今他憑藉著靈石才將脊柱從后脖頸處抽出來,化作一隻骨劍。可是,半妖終究非妖,抽出體內的脊柱便再也回不了身體里了,半個時辰之後,他的靈力消散,肉身便會因為失去脊柱而癱瘓,再不能陪著她了。
夕音低頭看頭髮:「雖然咱們是老朋友了,但規矩不能壞,讓我辦事,要交換的,你可知我想要什麼?」
夜黎答應的痛快:「我知道,反正我留著也無用,給你就是。」
夕音撇撇嘴,信手捏訣,灰滅了析夢身上的箭矢,撫平了那些個血窟窿。
麻藥勁兒一過,析夢就醒了過來。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她床邊的夜黎,剛要開口問他傷的怎麼樣了就看到站在他身邊的夕音。
見到夕音的第一眼,連析夢都陷落了,她腦子裡什麼都空空的只剩下一個詞,傾國傾城。
夕音看著她的傻樣,不禁笑著聳了聳肩膀,調侃夜黎:「她沒事了,你放心吧。」
她站在夜黎身邊實在是太般配太養眼了,般配的讓人嫉妒。
析夢忍不住問:「她是誰?」
夜黎大方回答:「是我喜歡的人。」
析夢一陣痙攣,感覺心從肚子里一直疼到了眼睛里,「你就是為了她才得罪劉姐的。」
她自負聰明,心下除去那一分期盼,已然認定事實便是如此,是以明明該是個問句,說出口卻是肯定句的語氣。
夜黎用最平常的語氣說出來一個最狠的字:「是。」
析夢腦袋「嗡」的一下,一陣自作多情的苦澀和尷尬全數堆在心口。難怪,難怪自己每次問他喜不喜歡自己,無論是開玩笑還是認真問,他都說不喜歡。原來是早就有了這麼個大美人在心尖上。
性子驕傲慣了的人,如何能讓自己看起來小家子氣不洒脫,析夢向她們大方一笑:「祝福你們,往後餘生順心如意。」
她又說:「你們還是儘早離開這吧,一來劉姐再見到你們定然不會放過你們,二來這裡很快要變天了,還是遠離的好。」
說完她掀開被子就走。
夕音伸手去攔析夢:「你幹嘛去。」
析夢狠狠的甩開她的手:「用不著你管。」
「哎,你……」
夜黎拉住夕音,不讓她再說什麼。
待析夢走遠,夜黎將縛影靈石從體內逼出。
隨著靈石出體,夜黎癱軟再了椅子上,他仍舊執著的把靈石遞給夕音,只是抬個手而已,就已艱難的如同行將就木的老人,體力不濟的喘著粗氣囑咐夕音:「你快去跟著她,幫她,救她。」
夕音偏著頭看向他,忍不住嘆氣,眼裡儘是悵然,不知該說什麼只能按照他的託付去。
夜黎無悔,與析夢相比,這區區一顆靈石、一副殘軀算的了什麼。
析夢自以為的第一次相見,其實並不是夜黎第一次見她。
在夕音離開魔域后,群魔沒了忌憚便時常去燃魂殿滋擾夜黎,夜黎無法在魔域立足,便九死一生偷跑來人界。
他在人界的第一年正趕上人界戰亂,百姓流離失所,災荒四起。夜黎又是個瞎子,連乞丐流民都欺負他。
在他快被人類打死的時候,一個女乞丐救了他。
她把重傷的他拖到了一個山洞,山洞裡只有冒著黑煙的破舊一盞油燈,一個缺口的鐵鍋架在乾柴上,裡面的清水樹皮咕嘟嘟的冒著泡。
她用竹筒當碗,將一碗樹皮水送到他嘴邊。
在指尖相觸的剎那,他愣在當場。
體溫,這是人與人相觸的體溫!
當一個孤獨的人觸碰到哪怕一星的溫暖時,幸福感也會被無限放大,星火足以化解萬里冰川。
「你怎麼了?」她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有些……冷。」夜黎楞了良久后,緩緩說到。
整張小臉都髒兮兮的小乞丐,用她那黑溜溜極是靈動的大眼睛看了看四周,「的確是四面透風。」
她轉了轉眼珠,燦爛的咧開嘴笑眯眯的說:「我教你個法子,保管不那麼冷了!」
然後她笑著快速且用力的搓了搓兩隻髒兮兮的手,再把已經搓紅了的小手掌就著熱度趕快貼在了夜黎臉上。
接著她又再次重複這個動作,然後將他的手掌握在她小小的卻異常溫暖的掌心裡。
夜黎心底的冰就被這對小小的掌心暖化了,已經結了厚厚冰層的一池封緘的死水突然就此湧起波瀾。
她知道夜黎是個瞎子,便抓起夜黎的手,手把手的教他搓手,並且邊耐心的教他:「再冷的時候便兩隻手一起用力搓一搓手,這樣手暖了,再往身上貼,身上也會暖和些。」
夜黎歡喜的點頭。
自此後,女孩會把討飯討回來的吃食都分給夜黎大半,更會帶著夜黎往無人處躲,避免他被人見到他異於常人的眼睛而被人欺辱。
相依為命的時間對夜黎來說,短得可憐,他的小姑娘便死了,為了一個臟饅頭被疾馳的馬踩死的。
夜黎很瞎,她死的時候他都不知道,直到聽到周圍的人群中有人嘀咕:「你們看,那個瞎子好像在找什麼?」「他不會說在找那個被踩爛了的小乞丐吧!」
這個小姑娘就是沈析夢的前世。
夜黎護不住她的前世,好在他守了她的今生。縱使以後他都會癱在這裡直到油盡燈枯,也是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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