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畢竟,他要的只是祁如燕取了心頭血出來,旁的不在他考慮範圍里。
「開始吧。」紀琮微微點頭,把兩隻白瓷的小盅放在張太醫手邊,「這兩個,太醫看用得趁手嗎?」
「自然,自然,沒問題,多謝紀大人。」張太醫客套地笑,「老臣的孫兒,還請大人看顧一二。」
「紀琮說到做到,太醫只消完成這宗,轉臉紀琮就暗處里操作,提早讓太醫致仕回鄉。」紀琮答應的痛快,又壓低了聲音,「太醫做好了,於你於我都有好處。」
「老臣省得。」張太醫眼裡閃耀過奇異的光芒,那是心愿得以達成時候發自內心的歡喜。
兩人的耳語沒驚動祁如燕,她此時不情不願地被飛燕服侍著平躺在貴妃塌上,身前的衣襟略略敞開,供張太醫采血之用。
她心裡七上八下的,心撲通撲通地跳,飛燕倒是完全像紀琮的走狗了,死死摁著她,她於是一動不能動。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滋味不過如此。
這裡已經算是內室了,有一扇琉璃屏風遮掩,大殿里的紀琮什麼也看不見。
「太醫記得,只取血,取了足夠的兩盅。」紀琮交代,目送張太醫進去。
張太醫點點頭,帶著工具進屏風裡去了。
這特製的銀針是中空的,只消扎進心臟附近的皮肉里,稍稍傾斜向下,就有無窮無盡的心頭血緩緩被吸引出來。
祁如燕默不作聲咬緊一口銀牙,手中的帕子幾乎被擰碎,眉峰之間到底出現一抹痛苦,不久就意識渙散了。
「王爺,娘娘的心頭血,紀琮給王爺帶來了。」紀琮甫一進屋就嫌惡地皺了皺鼻子,面對著葉晉東時又恢復如常。
「哪呢?快給本王!」葉晉東的手在半空中胡亂摸索著,卻把握不準紀琮的方向,在虛空里兀自劃了好幾個圈,雙眼蒙著一層陰翳,白蒙蒙一片。
「王爺莫急,否則氣血翻滾上涌,壓迫神經就徹底失明了。」紀琮貼心提醒葉晉東,玩心大起,舉著葫蘆形狀的青瓷瓶,在他鼻端晃了晃。
沒什麼反應,想來是天氣太冷的緣故,幼蟲的感知能力大不如從前。
想在雁門關守關的時候,那些幼蟲可並非眼下這般遲鈍的,關在銅管里,還掙扎著要衝出來。
不過……
紀琮掃一眼角落裡的銅盆,裡面的炭火燒得紅通通一片,離了大老遠就能感覺到灼熱的溫度。
再看葉晉東蜷縮在床榻上正不斷冒虛汗,四肢不受控制地抽搐,牙關緊咬,兩腮也發顫,一個不小心就咬著自己的舌根了。
枯枝似的手背上虯曲的青筋畢露,長久不見天日的皮膚慘白,有一層細碎的雞皮疙瘩,看起來瘮人極了。
看起來冷到極致的模樣。
果然是受寄主身體素質影響嗎?這些蟲子倒是有趣得很,只怕這會兒呆在葉晉東身子裡頭,也冷的直打顫呢。
那隻瓷瓶是細長的開口,用紅綢的布條綁了木塞,順帶著輕輕一拉扯就開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濃鬱氣味四下溢開,葉晉東急切地吞咽兩口,突然瞪大了眼,僵直著身子,瞪著帳頂一動不動。
紀琮略感意外,上到葉晉東近前去探了探他的鼻息。
微弱,急促。
『『王爺,您覺得如何了?』』紀琮故意把敞開口的瓶塞放在葉晉東手邊,藉此觀察他雙手的抓握力。
自始至終,那雙虯枝樣的手只不過劇烈地顫了兩三下,就徹底沒了動靜。
『『給……給……』』葉晉東喉嚨里嘟噥著這兩個字,眼神努力聚焦,充滿渴望,示意紀琮把瓷瓶給他。
紀琮故作不解,『『什麼?王爺,您說您要什麼?』』
還把瓷瓶藏到身後去,那股一言難盡的味道就有了些猶抱琵琶半遮面的虛無縹緲。
葉晉東急促地喘息兩聲,最後竟一個鯉魚打挺,『』噗』』一下噴出一口鮮血,盡數灑在漆黑的帷幔上。
『『看來王爺病的不輕呢。』』紀琮幸災樂禍,在葉晉東唇角正上方的地方抬手,好心把祁如燕的心頭血傾倒出來分毫。
寄生的幼蟲已經蠢蠢欲動,紀琮甚至可以從葉晉東皮下看見一小團一小團來回蠕動的顆粒。
紀琮把握著量,只稍稍放出些許,潤濕了葉晉東慘白乾癟的嘴唇。
足夠了,只是如此少的一丁點,就足夠葉晉東瘋狂了。
他貪婪地吞咽舔舐著嘴唇,感受著那鮮美甘醇的滋味,眼神飄忽不定,倏爾發了狠,兇狠得像一匹孤注一擲的狼,劈手去奪那瓷瓶。
變故突如其來,電光火石的一瞬間,紀琮側身躲開,輕鬆地出手擒住葉晉東無力軟弱的手腕。
『『王爺看來精神好得很,想必太後娘娘的心頭血也用不上了。』』紀琮冷笑,眸底冷凝起一層寒冰,看葉晉東的眼神如同看死人。
『『不過一個將死之人,貪圖太多容易丟了性命。』』紀琮提醒,瓷瓶放在床頭小几上,拍拍手,撣了撣袖口,『『祁如燕並非尋常之輩,她的心頭血乃至陰之物,倘若使用不當,華佗再世你這條命也撿不回來。』』
『『嗚……嗚嗚……』』葉晉東說不出話來,彼此的意思卻都能知道個八.九不離十。
『『凍幹了製成藥丸,以天山雪蓮為引,取你的血入葯,熬制足夠七七四十九個時辰方可出爐。』』紀琮面色不虞,語速也飛快,不大情願讓葉晉東記住的架勢。
『『王爺不必費心,紀琮吩咐楊霄去做,做好了給王爺拿過來就是。』』紀琮突然想到了什麼,反悔,拿回瓷瓶收在懷裡,大搖大擺著走遠了。
王志遠遠躲在一邊,手摁著劍柄,看不見紀琮的身形才敢從一旁現身。
『『王爺,王爺您怎麼樣了?』』
葉晉東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見王志過來了才轉了轉眼珠子。
『『紀琮他欺人太甚!』』王志目露殺意,此時不必顧及紀琮,他才能如此肆無忌憚地表現自己的怨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