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士伯真相
原來是前世記憶嗎?王蔣痛心地看著十九,「前世你不是都忘了嗎?」
十九反問,「您不是也說過,若是刻骨銘心的痕迹怎麼會輕易忘得掉?」她看著王蔣,眼神在交匯的那一剎那,她似乎感到什麼都沒有改變一樣。
王蔣還是那個與她在宗靈七非夜話訴說經驗的前輩,她也還是那個什麼都記不起不知道,但是每天過得開心的十九。
她們之間,其實本來也沒有仇恨,甚至還好像攜手過許多次,怎麼的就會變成互不饒恕的敵人了呢?
王蔣嘆了一口氣,過去吧!都已經在地獄了,還何必要給自己尋那麼多的痛苦?
「那麼你現在能想明白了嗎?」王蔣問,是不是想明白了自己是誰,是不是想明白了錯在哪裡,是不是想明白了未來如何,都是她要問的。
問題簡單,答案也是一樣。很簡單,她斬釘截鐵地回答:「想明白了。」十九鄭重地點頭,前世的她沒得選,但十九可以。她或許做不到成為一個絕對的好人,但她至少可以做到不是一個極惡的壞人。
「周薔犯的錯我去賠罪,十九犯的錯我去彌補。我會讓所有人知道,現在的十九不是從前的周薔。」雖然不是正式地發願,但王蔣此刻卻無比地相信她的決定。
她能做到,也會做到。
就這樣吧!王蔣欣慰地一笑,轉身離開,代表著自己原諒她了。
「你還是快走吧!帶著神荼一起,找個樹密林深的地方。總殿明天會醒,你傷了神荼,他不會饒你。」王蔣告誡。
十九看了看熟睡的神荼,感激地回頭向王蔣搖了搖頭,「我不會走的,在神荼醒來之前,我就陪著他留在這裡。」他雖然總會無事,但是現下如何經得起來回奔波?
「隨便你。」王蔣走出,一個頭也沒有回,她的倔強有時候和自己真的很像。但就算是她可以理解十九,也可以原諒十九,但是誰能做到驟然改變對一個人的情緒?
前一刻她還想要十九永遠消失,她做不到馬上與她握手言歡。就算理智原諒她,但情感尚需一段時間。
如今形勢已經給你說了,至於聽與不聽,便由你去罷。
她離開,意味深長地看了重光一眼,終於也沒有說什麼。
屋內再度安靜,這第一道關,算是過了。
「重光,謝謝你。」若不是他攔住王蔣,自己沒有機會說後來的這些。
「十九……」她說了不走,重光知道現在勸她離開也無用,雖然沒有開口,還是想要試試,話到嘴邊,戛然而止。
你的意思,我怎會不知。「我不能走,但是……」十九本想讓他離開,可再一想,這樣說來對他是不是有點殘忍?馬上換了話頭,「……你若是有空,可否也留下來陪我?」
「好。」重光欣然答應,只是不是趕我離開,天涯海角我陪你。
他越是答應得爽快,十九越說歉疚。雖然並不是一件好事,但我想你應該是樂意的。
你的情誼我都知道,都是錯,就算作是十九要為周薔還的債吧!
「重光,」十九坐在神荼的床邊喚他的名字,當著他的面拉起神荼的手,沒有眼神交流。「有些事已經過去了。現在我滿心想的是神荼,所以如果你不樂意,可以先回去的。」
既然她認定了神荼,那麼重光的情,她接受,卻要理得清楚。理智在十九這裡,從來都佔上風。
他看著十九緊握的神荼的手,明了地笑笑。這件事自己也不是今天才知曉,他若是當真在意,又怎麼會忍到現在?她早就離開了,當初也是自己對不住她的,我何嘗不是在贖罪?只要她還在就好,她還願意理自己更好,其他有什麼關係呢。
如今這樣……重光聳聳肩,「我回去也是無事,秦廣王也在這裡。你不是要我在這陪陪你嗎?神荼還在睡著,也沒有誰可以和你說說話。」重光似乎覺得這樣說越來越悲傷了,換了個語氣,「再說總殿明天就醒了,他如果要打你我還能給你擋一下!」
一句話的調侃,兩人破涕為笑!
這樣也很好,神荼你看到了嗎?若是你再醒來就更好了。
自然士伯會醒在他之前的,醒來就見到王蔣,他的情緒並不是很好。
「你在這裡做什麼?」士伯不高興地問王蔣。
王蔣觀士伯神態,似乎不大高興,自己一直兢兢業業地照顧他,怎麼人一醒就翻臉不認了?神荼可不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可她又不敢抱怨,只能規規矩矩地回答,「鬼帝讓我在此照顧您!」
「神荼!」士伯猛然驚覺,自己救他應該是內耗空虛的,可是自己竟然精神飽滿,這個傻子。
士伯環視房內,卻沒有找到神荼的影子,王蔣是他讓來的,那麼他又跑了?
「神荼呢?」士伯向王蔣怒吼。好不容易他才回來的,這是又去找那個鬼差了嗎?
「鬼帝……」王蔣不知為何他會發這麼大的火,嘆著自己的運氣不好,這下懲罰隨著心情,怕是會更嚴重吧!果然不該聽神荼的,或許她跪在外面總殿對自己還不至於這麼不滿。
頹喪地,她指了指隔壁,示意神荼還在。
看到她的提示,士伯匆忙衝出去向隔壁,初醒雖然還是有些困難,但到底他比神荼要好多了。
卻沒想到會見到這樣一幅場景,居然有些溫馨。
「哥,你倒是睡得舒服,可憐我擔心你總是不敢合眼……」
「重光也和我一路來的,我們都說清楚了。但是你也別那麼放心,若是不趕緊醒來把我看好,你之後就後悔吧!」
「聽說總殿今天會醒來,你若是再不醒來救救我,我就要被你那哥哥扒皮抽筋了。」
……
十九坐在床邊嘮叨個沒完,上次神荼為了救她也是這樣倒是習慣了,可趕來的士伯卻聽了許久的牆腳,嘴角微斜。
「誰說我要把你扒皮抽筋的?」士伯原本氣急,現在倒是莫名其妙地消了許多。大概是因為神荼吧!一句話叫什麼來著,愛屋及烏。
雖然那個「烏」很黑。
十九突然見到進門的神荼,趕忙起身迎接,他到底是醒了,自己的命還能不能保得住,她也不太確定。
「總殿……」十九怯生生問候。
「讓開。」他一把掀開十九,站到神荼跟前,試著他的願力。雖然他對神荼不錯,可也不能彌補她讓神荼受傷的事實。
還好,這小子沒有全部傻到全部還給自己,若是不留那一點,還得要自己再救他一次,士伯放心地點點頭。
「沒事,應該要再睡上一天。」鬼使神差地,他像是在跟他自己說,也像是在跟十九說。突然地這麼一句感嘆。
「是!」但是他都說話了,十九也只能應承著。若是不理他豈不是顯得很尷尬。
此刻士伯已經很尷尬了,本來就不太擅長聊天,他沒有神荼那麼油滑。士伯恨不得拍自己,幹嘛要多嘴那麼一句,讓這個鬼差笑話。但是為了自己的顏面,他需要馬上轉移話題。
「哼!神荼這樣都是你害的,這賬我還沒有和你算呢!」士伯板起臉,像很生氣。他倒是要看看這機靈的小鬼要如何自救。
這個問題,十九自知無法分辨,雖然自己不知道神荼立了願,但的確是因為自己的私心才害了他的。但是這種時候,承認錯誤,死路一條。
還可以說他拿走了鬼扎,但這樣總避免不了回到她害神荼的問題上。
十九絞盡腦汁,才確定下來。她裝作沒有聽懂士伯的意思一樣,委屈地反問,「敢問總殿你為何一來地獄,就要設計我這個微不足道的鬼差呢?」
反投敵矢。
這是一個值得深究的問題,而且錯不會在她。十九深知人心,要轉移話題,士伯可贏不了她。
假意與她修好,特意給她權利,放任她去犯錯,這些不就是士伯處心積慮地設計自己的過程嗎?
可十九也的確想不通,就算是因為她和神荼的的關係,士伯也不至於這麼害她的。要知道,若是士伯真的任由自己做下去,王蔣可也會牽連其中,他自己選出來的堂堂秦廣王,怎麼會這樣輕易地捨棄掉?
而且自己也罪不至消失吧!
如果不是神荼出事,如果不是她中途醒悟,士伯究竟會讓事情發展到什麼樣的地步?十九想想不寒而慄,又是神荼救了自己,雖然代價有點大。
「你當真不知道?」士伯認真的詢問,可十九卻依然是搖頭。「我還以為你是多麼聰明蓋世,原來是徒有虛名啊!不過如此,不過如此……」士伯大笑起來,滿滿的嘲諷。
「是哪裡來的名?」十九抓住他的話問,自己並不出名,士伯怎麼會知道自己?
他擺出一幅勝利者的姿態,得意洋洋。「你不知我是從何處去到的羅酆山?」
「自然是從桃止山。」十九回答得理所當然。
「也對,也不對。」士伯得意地一笑,就像是得到了一個巨大的勝利,事實也的確如此。
「從桃止山來,到羅酆山去,途中我還走了一趟人間。」士伯看著十九,並不明言。
「是嘉敏……」他去了人間,人間還知道自己的,大概也只有嘉敏了吧!十九有些愧疚,不太願意提起她的妹妹。剛剛得知了自己生前所為的一切,對十九,她終歸有愧。
「嗯!」士伯點點頭,「倒是個有意思的丫頭。」
「她還好嗎?」十九含著淚,不知該如何面對她。在周薔的計劃里,最可憐的大概就是嘉敏了吧!她原本是一個同樣聰明,有手段有野心的女人,若是嫁與她心愛之人,她會是趙宋的皇后。比自己更尊貴,比自己更幸福,她會做得很好。
可十九的眼中浮現出那個瘋瘋癲癲的新鬼皇帝,卻不自覺打了個寒顫,他配不上嘉敏。
但既然是她年少時中意的人,或許從前不一樣吧!若是這樣,新鬼皇帝因為她毀了他的愛情而改變,自己豈不是又多背上一份罪孽。
周薔要還的賬可真多。
「我原本不會注意到她,但她身上有神荼的力量。」士伯向十九講起遇到嘉敏的情景,現在他已經完全沒有了想要讓十九消失的衝動了。
一直以來都是他與神荼一起生活,可神荼耐不住性子,總在外面瞎跑,更多的時候是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坐著。一個月說不了兩句話。
與十九談話,似乎她與自己也格外投緣,士伯高興,當時接觸起嘉敏也是這樣投緣。
「是神荼放她去做了人鬼。」雖然當時她心如死水,這一點十九倒是記得。好在十九對周薔還做了些好事。
她若是知道神荼讓她永不停歇地行走,會多麼自責?
士伯不解釋,繼續講,「明明都走不下去了,可她依然興緻勃勃地走著,我跟了她一會,居然發現也挺有意思的。」在路上,風景一直在變,比常年待在一個地方好太多。
「她離開就好了,為什麼要一直走?」十九並不知道神荼為了她對嘉敏所加的刑罰,還以為是嘉敏在山中待得久了想要多走走。
士伯並不在意她怎麼想,只是單純地想要說說與嘉敏發生的故事,大概是很久沒有和誰認真的聊過天了,也大概是當至尊的時間太久了,他都忘記了要如何讓別人傾聽,如何對別人也要尊重。
「她與我說了一個故事,你想聽聽嗎?」士伯興緻勃勃,「那個故事啊,我聽著倒是有趣。」
「什麼樣的故事?」十九漠然地詢問,其實已經大概猜出來了。嘉敏的故事,就是她施加的一世悲劇。
「可她周薔是個遺世聰明的存在,她說得太精彩了,我反而不太相信。」
「後來呢?」
「我們打了個賭,如今看來是我贏了。」士伯得意地向十九炫耀,這一瞬間竟然和神荼撒嬌時是那麼相像,十九笑笑,果然他們在一起了上萬年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