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車輛快速而平穩的向前駛著。

路兩旁綠色的濃蔭變成一幅倒退的油畫。

車內亮著一盞昏暗的燈，他的面孔很親切，很熟悉，此刻卻離她很遙遠。就像十五歲那年在水底看見的一輪明月。

明明在眼前，卻觸手不及。

「我們去哪兒?」

顧宅在靜默中，也離他們遠去。

在那裡待了不過片刻，沒想到心裡竟生出絲絲的不舍。

沐陽回頭，目光深深，從她的臉上讀出這種不舍來，把她的手握在掌心，安撫的笑著，「我本想帶你去個安全的地方住著，經過今晚這一鬧，老宅已經不能再住了，我帶你回我的公寓。」

林曉珊有點遺憾。

說起來，她很喜歡這樣清幽、甚至可以說與世隔絕的環境。

從小的生長環境決定了她的性格，骨子裡習慣那種清閑安逸、遠離喧囂、宛如隱士道人般逍遙自在的生活，現在……也只能按他說的做了。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沒有說話。

沐陽遲疑一下，繼續徵詢，「可好？」

「好，我聽你的，」聽到他的話，心裡的那點留戀很快就消散掉了，「只要你在我身邊，去哪兒都好。」

他眸光微動，勾起唇，笑得自然，眉梢眼角都放鬆下來，「很少聽你說情話。」

她很快反應過來。

原來這句再樸素不過的話，在他眼裡是情話。

臉騰一下就紅了。

見慣了大風大浪的男人，一句最簡單的話，就能讓他由衷微笑。這世間，最樸素的東西，才最動人吧。

他又笑，「以後和我在一起，可以常說，很好聽。」

她抿著唇不說話，過了兩秒，抬眸嗔他，「這種話，不該是你們男人拿手的嗎？」

他挪了下身體，坐過來，把她圈進懷裡，依舊是慵懶的笑，「雖然我不是那種很懂女孩的心，擅長說情話的男人，不過，既然我的珊珊喜歡聽，那我以後就常說，嗯?」

恰好車已經駛進山腳下的城鎮，街邊有燈火打著窗玻璃，映出他不耐的側臉，他調整好呼吸，對前面兩人吩咐，「小林，小趙，你們先下車，找家乾淨點的旅館休息，明早再來接我們。」

「那，老闆，您和……夫人，注意安全。」

林曉珊注意到，說話的人是司機小林，生了一張白凈的面孔，言語間十分恭敬，也有發自內心的擔心。

另一人，就是互送他們一路下山的保鏢小趙了，他不太愛說話，性格比較堅韌，上車到現在，除了給自己取子彈，包紮傷口的時候從鼻孔里不小心溢出一個單音，其他時候真是一聲都沒吭過。

他們下車后，沐陽就坐上了駕駛位，沉默的朝前開著車。

林曉珊也沉默。

氣氛有些微妙。

過了片刻，他從後視鏡看她，小臉平靜，側著頭望窗外的燈火。

卻也不知道在和誰較勁，這種事也值得較勁?

兩人誰都沒開口說話，就這樣一路安靜著。

他們找到一家旅館，打算休息一晚，明早回城。

車子停在並不寬敞的地下車庫。

到處都是難聞的汽油味。不通風，空氣渾濁。

林曉珊的雙腳剛一落地，身體再次懸空。

一雙胳膊牢牢的把她打橫抱著，大步朝樓道跨去。

沐陽今晚很不一樣，整個人都像一張拉緊弦的弓，給她一種看不見的壓力感。

他隨意找的一家旅館，外牆裝修看著還行，內部設施卻是又老又舊，沒有電梯，他們的房間在三樓，要沿著樓道走上去，穿過雜亂擁擠的走廊。

進入狹窄的樓道，她被放下，隨即整個人被他用力一撞，他突然抬起頭，小小的分開一點距離，目光鎖在她臉上，低啞道，「你離開了我兩個月，六十八天……每天，我睜開眼會想你，吃飯會想你，喝水會想你，開會會想你，睡覺會想你，我恨不得把身邊的空氣，全都變成你……現在，你終於在我身邊，我想抱你，一刻也不能等……」

他低低的傾訴，每字每句都是訴說不盡的思念。

他說，她離開了兩個月，六十八天，她何嘗不記得，從洪崖洞大雨里的訣別，到聽說他訂婚的消息，到奧地利一個月的獨自生活，她把空氣都變成了思念的味道。

那些分開的孤獨日夜裡，她思念到極致，一個人哭泣的時候，會一遍遍聽著情歌。

陳奕迅，周杰倫，王菲，林憶蓮……

這些美麗的歌聲，變成她孤獨時候唯一的依靠，因為啊，歌聲里，她能聽見愛情，聽見他。

樓道里的燈光很暗，他的眼睛卻那麼清澈，明亮，像是天空里最亮的那顆星星不小心落入他的眼睛里。

她偏開頭，悄悄擦去眼睛里流出的眼淚。

愛，是一種需要，是一種缺乏。

所以我們每個人都喜歡情歌。

不管愛在進行中，還是仍未萌芽。

不管你愛他比較多，還是他愛你比較多。

不管是握在手裡，還是已經失去……

愛或被愛，其實都是一種喜悅。

沐陽……

知道嗎？

你就是我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