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六、我們的孩子
庄藝周靠在沙發上正在讀一本小說,並不是一本精彩的小說,雖然某些情節看上去蠻新穎的,可作者筆法稚嫩,結構鬆散,看得她有些昏昏欲睡。
她近來很容易犯困。
不知是不是祝安玲每天一鍋鮮湯,把她補得實在太好了的緣故,她的肚子比同期的孕婦顯得大了一圈。
醫生建議她近期再做一次B超。她還沒有去,趙雯靜正幫她聯繫著。
大多數時候,會有專門的醫生上門來給她做檢查,可是遇到需要使用精密儀器的時候,她就不得不去醫院預約檢查了。
婦產科總是人滿為患,她出個門又不方便,大家都是孕婦,要是因為她的出現引起了騷動,再讓各位孕婦有磕著碰著的,就是她的罪過了。因此,她盡量減少去醫院的次數,即便是必須要去,也盡量挑人少的時候去,便是一拖再拖。
這日,她也是和以往一樣,喝了祝安玲送過來的補湯,就起了困意,打算窩在沙發上看一會兒書就睡覺。
正看得迷迷糊糊中,忽然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喊她:「周周,周周。」
庄藝周一下子醒了:「復行?復行,是你嗎?我不是在做夢吧?」
她環顧四周,偌大的屋子裡,依然只有她一個人。
她心中一涼,以為是自己剛才不小心睡著了,又做起了白日夢。
哪知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周周,是我,你沒有在做夢。我請了異人做法,讓我們可以隔著時空相見。」
隔著時空見面……
還有這種操作?
庄藝周結結實實吃了一驚。不過,她心理承受能力向來很好,想想,連厲復行是穿越而來的古人這種事,她也一下子就接受了,這種超時空視頻通話的事情,也沒什麼難以置信的。
大概,和某種電磁現象有關吧?庄藝周不懂裝懂地在心裡給自己找了個解釋。
跟著,庄藝周看到,屋子裡,原本擱著一排博古架的地方,開始有了明顯的扭曲,博古架漸漸模糊,另一個場景疊加在上面,逐漸清晰起來。
她眨了眨眼睛,確認自己並不是眼花。
跟著,她真的看到了厲復行,坐在一把具有少數民族風格的木椅上,椅子上還放著綉著花里胡哨圖案的墊子。
椅子有點矮,他的大長腿不得不彎成一個角度,才勉強能放得下腿。
厲復行身體微微前傾,臉正對著她,似乎正在急切地看著他。
再漸漸的,他周遭的環境也清晰了起來。他似乎坐在一間略顯空曠的帳篷里,擺設並不多,除了他身下的椅子,便只看見有個書案,案上放了幾本書,有薄有厚,卻看不清書名。案上還半攤開一本,大概是厲復行正在看的那本。
他是在軍營里嗎?他的營帳,竟然如此簡陋?
庄藝周心裡立刻湧起一陣心酸。
厲復行多奢侈的一個人啊,平時喝茶,都要用四五百年的古董喝茶,看不上現代工藝做出來的瓷器,說什麼,有股沒散完的塵土味。
兩個人吃飯,也要讓傭人坐上八九個菜,還要葷素搭配,有干有湯,五色俱全,缺一樣都不行。
睡個覺,非紫檀木黃花梨木的拔步床不睡。
原來他出門帶兵打仗的時候,過得就這樣艱苦,他得多遭罪啊。
庄藝周掀開蓋在腿上的毯子,挪下了沙發。她心裡很著急,卻不得不小心翼翼,放慢了速度,朝著博古架的方向走了兩步。
她試圖去撲向厲復行的懷抱,卻不出意料地撲了個空。
果然,只是虛像啊。
心裡說不失望,那是假的。好在她早有心裡準備,也沒在這種事上難受太多,還是抓緊時間,把她這些日子以來,想要跟厲復行說的話,一股腦的全說出來。
「復行,你在陳國還好嗎?我看到史書了,你逼宮那天晚上的經過,史書寫的很簡略,你不要緊吧?我想,你肯定是贏了的,可是你有沒有受傷呢?有沒有覺得有什麼地方,陰天下雨的時候就酸困無力呢?陳國的政事那麼多,你有沒有好好休息?你千萬不要光顧著處理政事,就每晚熬夜啊,熬夜最傷身體了。你的一日三餐有按時吃嗎?維生素、蛋白質都足夠嗎?碳水化合物和脂肪也要適量的攝入,但是不要超量哦,攝入太多了影響健康。哦,對了,陳國皇宮晚上點的是蠟燭還是油燈啊?熏眼睛不熏?亮度夠不夠?如果不夠亮的話,你讓他們多點幾盞啊,光線不足的環境下看東西,很傷眼睛的,你可千萬別早早的就老花眼了。還有還有……」
她一口氣說了一大堆的廢話。也不知道是不是每個孕婦都像她這樣,在孕期了,因為一下子推掉了所有的工作,變得很閑很閑,就養成了愛想東想西的習慣。
她一會兒擔心厲復行的安危,一會兒又發愁古代有各種的不便利,一會兒又操心,想知道古代的醫療水平到底到了哪個高度,不會有什麼在現代看來,是吃個葯就能治癒的小病,在古代卻會要人命的吧?一會兒又懊悔,當時怎麼就沒讓厲復行多帶點東西走呢,高科技的產品不能帶,最起碼,複合維生素、蛋白粉之類可以使用的保健品,總是可以帶的吧。
兩百天擔驚受怕的日子,一點一點積累起來,讓她一見到厲復行的面,便立刻問了出來。
話問到一半了,才注意到,厲復行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復行?你怎麼了?」庄藝周問。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推厲復行,依然,只是推了推空氣。
半晌,厲復行才似遊魂歸位似的醒轉過來,目光卻盯在她肚子上,半分都不肯挪開。
庄藝周甚至清楚地看見,厲復行的喉結動了兩動:「……有了?」
「恩。」庄藝周臉紅紅的,手誤上了肚子。
「我的?」厲復行有點冒傻氣的吻問。
庄藝周臉一板,佯怒道:「廢話。」
厲復行忽然就開心的笑起來,臉上露出從未有過的,孩童般天真純粹的笑容:「幾個月了?」
「醫生說,已經七個半月了。」
「那就是……我走的時候,已經懷了一個月了。」
「恩。」
厲復行發出了一聲滿足的喟嘆:「好,真好。」
「恩。」
「我希望是個女兒,像你的女兒。」
「我希望孩子像你,不管男女,只要像你,就好。」
「像咱倆。這是,我們的孩子。」
「恩。」
一時沉寂無聲。兩人臉上都帶著幸福滿足的微笑。
末了,庄藝周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一個女人的聲音,上了歲數的女人在說話:「祁王殿下,這柱香,已經燃了大半了。時候不多了,你和王妃還有什麼話,儘快說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