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立威
這段時間和彭適相處下來,眾人對彭適的感官可能各有不同,但如果要說其中有相同感受的話,那就可以用兩個字來概括––和氣。
彭適年紀輕輕就身為縣令,且在中平是沒有人可以管他的,所以不少人都人為彭適本人不好伺候。可現實卻給了他們一記耳光,在縣衙里,彭適從來沒有呵斥過別人一句,無論是對任何人都一樣,那怕只是一個小吏,說話時給人的感覺也是如沐春風。接觸越久,心底就越是對其佩服。
有一次,一名小吏在彭適離開的時候忘記了將房屋打掃,結果第二天彭適來后,並沒有責怪他,只是讓他馬上打掃乾淨就是。
可現在彭適突然間發火,讓屋中所有人都面面相覷,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以至於寂靜無聲。
彭適可不是沒事做專門來訓斥他們,而是看到他們平日里辦事的態度,有種恨鐵不成鋼的無奈。一件事能拖多久就要拖多久,不到最後時刻就不會完成,每次都是卡著時間剛剛好,暮氣沉沉,毫無生氣。
見他們不說話,彭適直接點了名,問向其中一人道:「段工曹,前幾日我讓人給你送去了一本公文,段工曹可還記得上面的內容是什麼嗎?」
被點名的段慶心裡叫苦,暗道怎說今日出門時撿了兩枚銅錢,還以為是自己運氣好,原來是在這裡等著呢。
段慶站起身走到中間,故作鎮定的開口道:「稟縣令,公文上的內容是關於一座通往五里鄉的橋樑塌陷,著令讓人儘快修建。」
這是彭適專門讓人給他拿去的,段慶記住是正常的,記不住才不正常。
「嗯,不錯,看來段工曹平日里也是勤勤懇懇,不曾鬆懈。」
「不敢,這是下官的分內之事。」段慶忙說道。
彭適目光冷厲,微眯著雙眼,壓迫感十足的看著他的臉,一字一句的說道:「那我怎麼聽說,都這麼久了,段工曹卻依然沒有準備派人動工的跡象呢?難道說,段工曹你口中的分類之事,就只是看一看公文嗎?」
突如其來的質問讓段慶感覺自己上一刻還在人間,下一刻就墜落到了深淵之下寒冷的冰窟之中,冷厲刺骨,渾身僵硬。其餘人也感受到了氣氛變化,周圍的空氣彷彿凝結,喘息聲都變小了。
三息后,段慶終於緩了過來,慌張說道:「縣令,這修橋之事並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而且其中需要足夠的銀錢,下官接到縣令的公文後,已經在讓人準備出發去勘測了,可是到現在,讓人人多的牢房的到了但彭然到卻還沒有看到一文錢。這,下官也無能為力啊!」
彭適不由追問他,問道:「哦?是嗎?」
「千真萬確啊!」
段慶不知道彭適為什麼突然問起了自己,但看一看現在的情況也知道不妙,萬一彭適今日要拿人開刀立威,對在場的人而言可不是好事。段慶不會傻到讓自己成為彭適立威的對象,只得及時把自己摘出來,責任推給別人。
「嚴金曹。」彭適目光轉向屋內的另一人喊道。
嚴文為中平金曹,主管縣內財物貨幣之事,也負責其它各個衙門的撥款,看其職責旁人可能會認為這是位高權重的官職,其實卻不然。嚴文上面不僅有長史縣丞縣尉三人壓著,還有一個中平的主人––胡家,現在又多了一個彭適。除了這幾人,下面所有衙門的主官,在官職上並不存在誰高誰低的說法。
「下官在。」嚴文一聽彭適叫自己,心中苦澀,起身回應道。
「段工曹所說的可否屬實啊?」
嚴文立馬叫苦道:「稟縣令,段工曹所言的確如此。不過縣令,這每個月銀錢的去向是早就已經安排好的,現在要突然拿出一筆錢來,下官就算有三頭六臂,也不可能憑空變出錢來啊!」
中平縣的稅收是每半年收一次,每次收上來后,一半都要上繳道郡府,另一半才是中平的,而這筆錢也每次都早早的被各個衙門給瓜分掉了。
「難道縣裡就沒有留有用來應對這種情況的銀子嗎?」彭適質問道。
留一部分銀兩作為急用,這是常識。在歸乾,一年的稅銀大概有五萬多亮,但至少也要留個十分之一,也就是五千兩銀子作為備用,以免出現了緊急情況卻無錢可用的尷尬現象。
嚴文如實說道:「縣令,衙門裡的確是有這樣一部分銀子,但在年初,鄭郡尉帶兵前來剿滅賊人時,為了保證大軍的糧草供應,中平以及附近幾個縣都把這部分銀子拿了出來。所以,如今縣裡的銀子已經所剩無幾了。」
郡裡面派兵來,一部分糧草是軍隊自己準備的,剩下的則是由地方上籌備,因為這次是幫助幾個縣清剿匪患,對幾個縣都是好事。如果糧草全部都由郡里提供,郡裡面也會有官員不滿,畢竟武器甲胄,人吃馬嚼,都處都要花錢。郡里也是要用銀子的,這裡多花出一兩,其它地方就會少上一兩,所以就成了各自提供一部分。
「那現在還剩下多少?」
嚴文回憶片刻,拱手道:「縣令,除去已經有了去處的銀兩,還剩下不到五十兩。」
「五十兩?」彭適幾乎是怒吼著喊了出來。
一個縣居然只有五十兩銀子急用,這幾乎是意味著一旦發生事情,根本就拿不出前來,只能從其它地方支取,拆東牆補西牆,最後兩堵牆都倒塌掉。
錢糧之事向來是重中之重,之前彭適初來乍到,不好在胡家眼皮子下貿然插手,那曾想,今日一問居然問出這麼個結果來。只剩五十兩銀子的事,胡菀肯定是知道的,但她並沒有放在心上,因為真要急用銀兩的時候,胡家可以拿的出來。可彭適不姓胡,也不想有求於人,這就要求縣裡必須能自給自足才行。
「嚴金曹,你就是這麼做事的?縣裡沒有銀子,你為何不向我稟報,要是今日我不問你,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瞞下去了?」彭適聲音越說越大,最後唾沫星子都差點飛了出來,眾人都不敢與之對視。
嚴文聽了欲哭無淚,彭適從來沒有詢問過,自己總不可能巴巴的跑上去稟報吧,這樣做要是被大小姐知道了,大小姐又會怎麼想自己?
再說縣裡的銀子本就不夠用,在彭適說要儘快修好橋樑的時候,嚴文就打算把其它不重要的事情放一放,先把彭適吩咐的事做好,可這也是需要時間的。從彭適吩咐后,到今天也才四五天時間,怎麼可能辦到。
這些話嚴文只能在心裡想想,不能說出來,於是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
坐在嚴文左後方的黃庶看到他被彭適呵斥,不免暗自慶幸,幸好自己才破了命案,也沒有犯什麼錯,不然說不定現在挨訓的就是自己了。
慶幸之後黃庶就抱起看熱鬧的心思來,反正每天都是辦公辦公,無聊透頂,今日就當放鬆放鬆了。上次嚴哭窮還笑話自己晚上進不了門,這次自己一定要討回來。
彭適見他不說話,乾脆利落道:「哼!嚴慎令辦事不力,瀆職懈怠,本縣令現在決定,罰其俸祿半月,以儆效尤。嚴金曹,你可有異議?」
彭適不可能就憑這事將他的官職撤掉,但罰他的俸祿還是可以的。況且,彭適只是想找個由頭樹立起威信,讓他們知道這還有個縣令的話要聽。一開始彭適想找的是段慶的麻煩,但段慶把責任推給了嚴文,那就只有找嚴文的麻煩了。
別看他們現在一個個膽戰心驚的模樣,但他們心裡更明鏡似的,哪會不明白彭適的目的,此刻心底不知道怎麼想呢。
「下官無異議。」嚴文心痛的回道。
半個月的俸祿雖然對嚴文而言並不多,可也足夠他心痛好久了。
見嚴文認錯態度良好,彭適十分滿意,放緩了語氣說道:「好,那咱們就接著說下一件事吧。」
「剛剛王長史說了許多,想必諸位也有類似的看法,認為中平現在的不繁榮,是無法改變的。可我認為,這並不全對,沒有什麼事是人力無法做到的,如果有,那就是你們不夠用心,沒有儘力。所以,為了改變現狀,我有幾個想法,諸位先看看。」
話音剛落,立在彭適身後的孟平立馬將懷中抱著的一疊紙依次分發下去,每人都拿到了兩張。
眾人接過後,目光疑惑的看著彭適,不知道這是玩的哪一出。
彭適微笑著說道:「諸位先將上面的內容仔細看一遍,一刻鐘后咱們再討論。」
聞言,眾人只好仔細看了起來,免得被彭適抓住把柄罰俸半月。
上面的內容都是彭適之前根據中平具體的情況制定的一系列措施和計劃,目的就是為了發展中平。
一刻鐘后。
「啪啪!」
彭適目光從左到右掃過,半晌后才說道:「好了,諸位應該都看完了,那,誰先來說說看完之後的想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