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人鬼殊途4
「媽媽,媽媽,我剛才看見湖裡坐著一個女鬼姐姐。她好漂亮的樣子!」
「什麼鬼不鬼的,你這孩子,凈瞎說。」
天橋上母女二人的聲音漸漸遠去。
漸漸的路燈亮起,來往的車輛川流不息,整座城市都坐落在華燈里,璀璨而繁華。
這是……新城。
一個光鮮又骯髒的地方。
一座幾乎可以說是有些破損的天橋,橫過整條泗江。
這座橋年紀大了,因為也是通行的一個重要卡點,政府部門的人過來了好幾次想翻修一遍。可無奈施工的時候總是出各種意外,這件事也就一直擱淺了下來。
沒有人看到,在平靜地江水裡,坐著一個女孩,穿著黑色寬大的禪服,衣袖連和著長發鋪散在水面上。
她的雙腿漫入水中,穩穩的坐在江面上,好像她身下的不是水,而是一個很大很大的凳子。
她有些遲鈍地抬頭,看著頭頂上的老橋。
她一醒來就在這兒了,沒有記憶,也沒有說話的人,就依憑著這具身體的習慣坐在江上發獃,和這座老橋一起。
算起來,大概有半個多月了。
小萌也很茫然:「宿主大大,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無法傳送這具身體的記憶。不過您不用急,原身並沒有什麼願望需要您完成。」
「大概是因為您上個世界對天道起誓,天道為了讓您儘早完成承諾,才特意把你送來的吧。」
左微遲鈍地想了想,才想起……好像真的有這回事?
想起上個世界的事,小萌就有些憤憤:「上個世界,析竹大人真是太過分了!居然傷了您。還好後面那個……」
小萌突然愣住了。
那個……誰?
誰出來了?
一個蛇精病?
好像是和它宿主大大有一樣的臉,一樣的眉眼,笑起來卻漠然又瘋狂。
左微皺眉:「什麼?」
小萌足足愣了好一會兒來回過神來:「沒……抱歉宿主大大,是我記錯了。」
上個世界,左微是死了的,然後直接來到這個世界的。
承諾……
三個承諾……
不對,明明宿主大大隻欠了兩個。
還有個去哪兒了?
小萌不禁開始自我懷疑,難道是這回進時空隧道的時候不小心把腦袋磕到,磕得記憶錯亂了?
哎呦,別說,這麼一想,它還真感覺頭悶悶地疼。
卧槽,不會真磕到了吧?!!
於是給自己找了個理由的小萌選擇性忽略了心裡的那種異樣感,很快就將上個世界的事拋之腦後。
它聽不見,在很遠的角落,有一個聲音在小聲地道:「不,不對……」
「……」
因為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小萌建議左微先待在這兒。既然是天道選擇,那肯定不會讓左微宿身的寄體離那位大人太遠。
但是也不見得很容易找到他。
小萌手裡也沒有資料,徹底變成了一個廢統子。
為了讓自己顯得不那麼廢,它嘰嘰喳喳地和左微討論怎麼找到那位的問題,想出了N多種毛用都沒有的辦法。
左微靠著橋,本來就不好的臉色越發難看。
她淡淡地抬起眸,無形的威壓籠罩了整片河域:「說夠了嗎?說夠了就閉嘴。」
「宿主大大……」小萌被她漠然的眼神嚇得立刻噤聲,不敢再說話。
左微微皺著眉,重新閉上眼睛。
胃裡一陣陣翻滾的絞痛,她渾然不在意,也沒有想去尋找吃食的念頭。
她更不安的是她原本就空洞的心口,此時顯得越發空蕩,就像一個空落落的屋子,什麼也沒有,還在漏著風。
有什麼東西離開了。
是什麼?
她不在意。
但是這樣很不舒服。
不舒服到讓她又想撕開心口把手探進去看看,是不是又少了什麼零件。
小萌雖然很害怕這個時候的左微,但對宿主大大的關心還是超過了恐懼,它擔憂地問道:「宿主大大,您怎麼了?不舒服嗎?」
左微閉著眼,強行把不耐煩的情緒摁下去,低低地回應:「嗯。」
緊接著,她又補了一句:「沒事。」
她沒事,忍一忍就好了,她可以忍過去。
……
「喲,這不是我們簡學長嗎,怎麼坐這兒啊?前天不還見你在戲場跑龍套嗎?莫非……你連龍套都演不好,被劇組的人趕出來了?」
「哈哈哈哈有可能,畢竟他也就那張臉能看了!有這張臉,他還需要什麼演技啊?!」
「唉,也不一定。你看他這骨瘦如柴的樣子,整天戴著個口罩。估計被玩上個幾次就膩了,誰願意為一個玩物花多大資源啊哈哈哈……」
熟悉的、陰陽怪氣的嘲諷聲傳來,周圍輕鄙的目光瞬間聚集在暗處安安靜靜坐著的青年身上。
青年一如既往地戴著白色口罩,眉眼低垂,無聲地坐在暗處的角落裡。
他今天穿的是一身乾淨的白襯衫,看起來似乎被洗了很多次,有陳舊的跡象。但領口處乾乾淨淨,全身上下一點污漬都沒有,氣質純凈柔和到彷彿還是個大學生。
只是本來應該很合身的白襯衫,穿在他身上竟空空蕩蕩的,垂頭間似乎能看見其中若隱若現的削瘦的脊骨。
可最令人驚嘆的是,這樣的瘦弱非但沒有折損他的顏值,反而增添了病美人一樣的嬌弱昳麗,渾身的氣質顯得更加突出。
嘲諷挖苦的人嫉妒地恨不得用眼神在他身上燒出兩個洞來,最好把那張臉撕下來貼自己臉上。
這是老天爺賞飯吃,沒辦法。
更何況簡白不止長得好,當年的學習成績也是驚人,穩穩的霸住了全校第一的寶座,是全校所有女生都狂熱追求的人。
因此也不知道收穫了多少人的暗自妒恨。
本來以為這種人一旦出道必定大紅大紫,擋都擋不住的那種。誰知在大三的時候,簡白無故曠課兩個多月,學校便把他開除了。
對此簡白沒有作任何解釋,一言不發收拾東西就走。
自那以後就進了娛樂圈。
本來也曾小小的火過一段時間,隨後便如拍在岸邊的浪花,立刻沉寂在了海里。
聽說是得罪不該得罪的人,這才得到全網封殺。
在圈子裡待了三年,所獲得的角色不是跑龍套的就是替身,一個比一個難演,一個比一個片酬少。
他們當然不關心簡白得罪的是誰,他們在意的是簡白能不能翻身,會不會反起壓在他們頭上。
所以,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他們都是死命地把他往爛泥里踩,要借著他的身子爬向更高的地方。
才能……有備無患!
面對如此惡劣的侮辱挑釁,身著白衣的青年卻是動都不動,低著頭,安靜地垂眸聽著,神情無喜無悲。
這種冷嘲熱諷,他早就習慣了。
那些人都各自有自己的事,嘲諷完了,自感無趣,也都紛紛走完了。
然後還沒安靜多久,休息室的房門被人一腳踹開。
怒氣沖沖的經紀人黃勵走進來,狠狠把一疊文件摔在青年臉上。
文件很重,青年白皙的臉被打得偏過去,眼角旁被鋒利的文件邊緣划傷,很快滲出了鮮紅的血液。
青年眼神淡漠,沒有生氣也沒有辯解,這種不吭聲但死犟死犟的態度弄得黃勵更是火大,指著他就是一頓罵:
「讓你好好陪黃總,你踏馬陪到哪裡去了?!不配合就算了,你竟然還敢出手打人!現在好了,人家囔囔著要把你告上法庭,連著我都要受牽連!!!」
青年頭偏過來,寂靜的眸子淡淡看著他,嘴唇囁嚅了下,但最終什麼都沒有說。
說了有什麼用呢。
讓他陪那個老男人,陪他睡……這不也是黃勵本來的打算嗎?
黃勵被他冷靜的眼神看得有些發虛,但隨後一想到自己的身份,難道他堂堂華庭老總的侄子,還怕一個小小藝人不成?作為經紀人,本來就是讓他做什麼就該做什麼,不能有一絲違抗!
想到這裡,他又極力鎮定,擺出一副高傲的嘴臉:
「不過人家黃總說了,他也沒那麼小氣。只要你陪他睡幾晚,你把他打傷這事就算完了。如果你表現得好的話,讓他高興了,這些資源隨便你挑。不然,你就等著蹲監獄吧!!」
他說完,便期待的等待青年的反應。
算起來,簡白是他手底下最漂亮也最倔強的一個,如果利用得好的話,不知道能給他換回多少資源。
但偏偏他一點都不配合,寧願去跑龍套也不去那些酒會。
如果不是看在他那張漂亮的臉的份上,黃勵也不會足足跟他耗了三年。
這三年來他什麼戲都接不到,最多就是去跑個龍套或者是在某些比較比較難拍的戲中當個替身。
本來以為這整整三年,也該把他的脾氣給磨平了,昨天便自作主張給他接了黃總的酒會,怕他不配合還偷偷下了點葯。
結果他怎麼也沒想到這賠錢貨不但跑了,還硬撐著虛弱的身體把黃總給打傷了!!!
害得他又是說了不少好話,又是承諾三天內一定能把簡白送到他床上去,這才平息了對方的怒火。
簡白淡淡抬眸,眼角旁絲絲縷縷的鮮血已經把口罩一側染紅了。
黃勵的好說歹說並沒有讓他為之動搖,一如既往的堅決道:
「不。」
黃勵沒想到自己白費了一『「番口舌,這人還是這麼頑固不化,惱羞成怒道:「三天時間!我只給你三天時間!你好好考慮。不然就等著進監獄吧!」
說完便揚長而去。
留下青年一個人安靜地坐在角落,像一座布滿塵灰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