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四十一】鏡中寶石
「Imean，Ican'tbeawizard…Imean，I'mjust…Harry.JustHarry.」
「Well，justHarry.」
——《魔法石》電影
——————————
校長辦公室內，克里斯和鄧布利多相對而坐，中間的桌子上堆放著厄里斯魔鏡的碎片。福克斯顯然很討厭這些，躲到高處的架子上打著瞌睡，它也老了。
「……下面是結論。我認為他在最後關頭藉助盟友的死亡撕裂了自己的靈魂，進而爆發出一種對常人而言代價十分高昂的力量。其效果符合一種古老而邪惡的魔法儀式，相較於傳說中的記錄，這個儀式的邪惡與威力在他手中進一步發揚光大，以至於無需魔杖和咒語，全憑憤怒和本能就可以發動。這不僅打破了封印，還將厄里斯魔鏡轉變成了他的盟友。」
「那個……」克里斯表現出止言又欲的樣子，「魂器嘛……我還是聽說過的。」
辦公室里大概安靜了一秒鐘。
「我認為這不是一年級的學生應該接觸的內容，請向拉文克勞女士傳達我的意見。」
鄧布利多這麼說著，卻將一方鋒利的鏡片推到了克里斯面前。
克里斯感受到碎玻璃上散發著詭異的魔力，像冰又像火，彷彿下一刻就會爆炸，又好像從未存在。
黑魔法都是這麼不靠譜的東西嗎。
他端詳著鏡片。
「先聲明一下，我不會將它帶給拉文克勞，這東西很危險，我從未有過如此清晰的直覺。」
鄧布利多讚許性地點了點頭，不置一詞。
但克里斯本人並沒能戰勝自己的好奇心，他看了一眼鄧布利多，終於小心（魯莽）地拿起鏡片，窺視著其中的景象。於是他後悔了。
他看見一塊中式的墓碑，上面是漢字。墓碑變成了病床，又有一隻蒼白的手。鏡中的景象沿著那人的袖子向上移動，但他沒看見那人的面孔，因為他把鏡片倒扣在了桌子上。
「這面鏡子確實是學壞了。」
鄧布利多點了點頭。
「不過這只是它的殘骸，我就不打聽您在鏡子里的見聞了。」
——————
一道綠色的閃光。
有人闖進了房間，
有個女人在哭訴。
又一道綠光閃過。
一雙猩紅的眼睛，
綠光淹沒了一切。
廢墟中他在啼哭。
天旋地轉，
他被放回搖籃。
——————
一聲悶響，一物跌倒在地。
木門龜裂，飛揚散落。
黑影踱入。
女人的哀求聲。
猩紅的雙眼狹長，蒼白的面孔，裂成一道冷笑。
牆紙映成了綠色。
廢墟中他在哭喊。
因為他在哭喊，
母親將他抱起。
——————
驚呼聲，哀求聲，低笑聲，狂笑聲。綠光接連閃耀。
這是一個沒有盡頭的循環。
莉莉輕聲說著什麼，最後一次觸碰他的臉龐。
「哈利，媽媽愛你。」
幻象重重，他已醒來。
並非幻象，那是莉莉·波特的遺言。他明悟。
哈利的怒火迅速膨脹，額頭髮燙，厄里斯魔鏡的碎片到處飛舞，讓他猶如置身於萬花筒中，怒氣將眼鏡炸成粉碎，所見儘是火焰。
可是，我不怕被點著嗎？他不合時宜地想到。
於是他真的醒了。
哈利睜開眼，看見一副亮金色的眼鏡，一個閃電狀的鼻樑，一雙湛藍的眼瞳里有著他難以理解的複雜情感，隨後那雙眼睛飛快地一眨，病房中疲憊的老人變成了霍格沃茨最可靠的校長。
「早上好，哈利。」鄧布利多說。
哈利獃獃地看著鄧布利多，心中的怒氣退潮般散去。片刻之後，他彷彿想起來什麼，猛地從床上坐起。緊接著，由於孩童的天性，他的注意力被眼前的景象轉移了——
他可能在霍格沃茨的醫療室——哈利有些懷疑。他又低頭，看見雪白的亞麻被單。可兩側的桌子上，地上，甚至相鄰的病床上都堆滿了糖果和禮品盒，彷彿有人打劫了聖誕老人……哈利獃獃地盯著牆邊一個包裝精美的馬桶圈……連聖誕老人的馬桶都沒有放過。
「那是你的朋友弗雷德和喬治·韋斯萊送給你的禮物，他們堅持認為你會喜歡。」鄧布利多說。
哈利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喜歡，也許下次見到雙胞胎，他可以說「謝謝你們的馬桶圈」，於是他幻聽見雙胞胎異口同聲:「我們就說你一定會喜歡的，那曾是個好馬桶。」
「可是，這些……？」哈利又看向其他堆積如山的糖果和禮物。他感到難以置信。
「都是你的朋友和支持者送給你的禮物。」鄧布利多笑吟吟地說，「地牢里發生的一切，是一個完完全全的秘密，所以，全校師生自然是全都知道了。人們都說哈利·波特從黑巫師手中保護了魔法石。後來學生們又告訴了家長，於是來探望你的人越來越多……」
地牢……魔法石……
「羅恩！先生，羅恩受傷了！」哈利在病房裡喊道，「克里斯，克里斯……變成了……您？」
「你的朋友們……羅恩，現在很好，他們知道你醒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於是哈利恢復了安靜。
「伏地魔！」哈利喊道，「先生，伏地魔逃走了！」
「伏地魔逃走了。」鄧布利多重複道，「但他幾乎又經歷了一次死亡，變得更虛弱了。」
「可是……」哈利感到不妥，「可是，他總會找到辦法的不是嗎，就像利用魔法石……魔法石！先生……」
「啊……魔法石。這一點所有人都無法料到，實際上，發生了一些意外，如果我沒弄錯的話，它已經遠離這個世界了……」鄧布利多目光遊離向床邊的帘子，唏噓道。
哈利有試圖理解過這個回答。
「那，您的朋友……尼可·勒梅……」
「哦，你居然還知道尼可？」鄧布利多問，語氣顯得很高興，「你把這件事搞得很清楚，是嗎？實際上，尼可和我談了談，當魔法石還在的時候，我們曾一致認為最好的辦法是把它毀掉。」
「毀掉？可是，沒了魔法石，他和他的妻子就要死了……是嗎？」
「他們存了一些長生不老葯，足夠讓他們把事情料理妥當。然後，是啊，他們會死。」
老人看著哈利，露出了笑容。
「我知道，對像你這樣年紀輕輕的人來說，這似乎有些不可思議；但是對尼可和佩雷納爾來說，死亡實際上就像是經過了很長，很長的一天之後，終於上床休息了。而且，對於頭腦十分清醒的人而言，死亡不過是另一場偉大的冒險。你知道，魔法石其實並不是多麼美妙的東西。有了它，不論你想擁有多少財富、獲得多長壽命，都可以如願以償。這兩樣東西是人類最想要的——問題是，人類偏偏就喜歡選擇對他們最沒有好處的東西。」
哈利不安地看著鄧布利多，對他來說，這只是一種沒來由的心慌，一閃即逝。
他想問鄧布利多在鏡子中遇到了什麼，但另一個溫柔的哈利勸他放棄了這個念頭。同樣，他想談論自己的夢境，但也有一個哈利制止了這個話題，這個哈利看守著他理智的閥門，於是，他就長久地沉默著。
鄧布利多愉快地哼著小曲，笑眯眯地看著天花板。
「先生，伏地……我是說，神秘人……」
「就叫他伏地魔，哈利。對事物永遠使用正確的稱呼。對一個名稱的恐懼，會強化對這個事物本身的恐懼。」
「是，先生。是這樣，我之前想問，就算我們阻止他拿到魔法石，伏地魔還會企圖用別的辦法東山再起的，是嗎？他逃走了，所以還會回來，對嗎？」
「對，哈利，他沒有消失。他仍然躲在什麼地方，也許正在物色一個願意讓他分享的軀體……他不算是真正地活著，所以也就不可能被殺死。」鄧布利多頓了頓，「但我注意到，如果之前他看起來就像某種蒸汽和暗影的混合物，那麼他離開時已經只剩下一道微薄的氣息了。可以認為，當然，哈利，也許他終有一天還是恢復了力量，也許將來還需要另外一個人做好充分準備，和他決一死戰——但如果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耽擱，被重創，他或許就再也無法恢復力量了。克里斯，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呃……我只是在想，既然是蒸汽和影子的混合物，為什麼留下的是蒸汽而不是影子呢，不過我已經想到一個合理的解釋了。」
克里斯的聲音隔著帷幔傳來，距離很近，哈利可以想象，克里斯就躺在和他相鄰的病床上。
「或許，這是一個值得一說的觀點？」
「這只是一個模糊的解釋。既然伏地魔依附在了那面鏡子上，又在離開鏡子時變得虛弱，那麼他被重創和鏡子被摧毀可以被假設為同一原因下的兩個不同的結果。從概念上看，鏡子的本質是倒影，所以哈利在燒毀鏡子時，也燒毀了伏地魔的影子。」
「這是一個不錯的解釋。」鄧布利多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一包多味豆。
「啊……也許我們應該先享受一下這些糖果，我年輕的時候不太喜歡比比多味豆，因為不小心吃到過一顆臭烘烘的豆子。也許是時候做出新的嘗試了。這顆亮黃色的應該很安全。」
老人說著，將一顆多味豆放入嘴中。結果呢，隔著一個世紀，他再次發出了第一次吃多味豆時所作的感想:
「水。」
鄧布利多去喝水了。
——————
「……克里斯？」
「誒。」
「我燒毀鏡子是什麼意思？」
……
「你還記得多少？」
「我記得厄里斯魔鏡碎開，把我們包圍了，有很多……幻覺。」
「據鄧布利多描述，你當時七竅噴火，仰天長嘯，接著空氣中的那些鏡片全都燃燒起來，進一步裂開，稀里嘩啦掉了一地。我特別問過，那個火焰是墨綠色的。」
「……七竅噴火？」
「是的。」
「仰天……長嘯？」
「是的。」
「斯萊特林的那種墨綠色？」
「也許是瞳色決定的。」
……
一串筆直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斯內普砰地一下闖入病房，眯著眼睛巡視了一圈，猛地一個轉身，又筆直地離開了。門砰地一下又關了回去。
……
一定是瞳色決定的。
「對了，克里斯，王車易位是你和鄧布利多交換位置的法術嗎？」
「啊？哦，是的。是的……這個咒語……emm，會影響到兩個人的命運，像鄧布利多這樣的強者自然沒有關係，但對我來說可真是代價高昂……不過他已經補償過了～」
「所以你才躺在這裡……」
……
「不是哦……」克里斯好像猶豫了一下，「我躺在醫務室完全是為另一件事付出的代價。」
「啊？」
「……是這樣的，現在已經是暑假了。無論是羅恩赫敏還是小馬爾福都已經回家了。」
……
「我昏迷了多久？」
「簡單來說，今天是達利的生日。」
……
6月31日。
「所……所以，最後一場比賽？」
「你們打得很英勇……實際上有點嚇人，但冠軍是我們的。」
「那你的傷？」
「兩個手腕是因為著地的時候用手撐了一下，一根肋骨是喬治把我打下掃帚時斷掉的，肩胛骨是因為幫秋·張擋了一個遊走球，右腳是因為踢飛了另一個遊走球，左腿的膝蓋是一開始被弗雷德打中的。」克里斯如數家珍。
「我不想這麼說，但是恭喜你們。」哈利接受了殘酷的現實，並覺得嘴裡發苦。
「但我直到今天還躺在這裡是因為龐弗雷女士切掉了我的左腿。」
哈利:!Σ(°△°|||)︴？？？
「……什麼？」
「可惜的是，在我已經為自己構思好多功能假肢2.1的那一天，她又把我的腿裝回來了。或許她只是想給我個教訓，受傷了就應該趕緊下場，不要耽誤治療。」
哈利開始認真思考起自己願不願意用一條腿來換取學院杯的嚴肅問題。
（奧利弗·伍德:還猶豫什麼啊!!!）
「我聽說校長哈利醒過來了。」海格的聲音。
「你們就不能讓他安靜一下嗎？」龐弗雷女士抱怨道。
海格走進屋裡，嘎吱一聲坐在凳子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哈——」
他開口，卻沒有說下去，
「哈——」
哈利:？
「哈啊——」海格發出一聲破音，接著將臉埋在袖子里，擦去了半斤眼淚，另外半斤眼淚則源源不斷地滲進他的鬍子里。
「我昨天還在想你會不會醒不過來了……」巨人顫抖著說道。
之後都是一些自責的話。
哈利不知所措，又聽見克里斯說道:
「海格，之前你說要親手交給哈利的那個東西呢？」
「對……哈利，我還有件東西要給你。」海格擦了擦鼻子，接著拿出來一本相冊。
——————
七月份的第一天，在花了一個晚上來整理好那些禮物之後，
他們吃完早飯，只帶著行李和海德薇，走向了禁林的方向。
「克里斯，麥哲倫還在貓頭鷹棚。」
「沒關係。」
「我們是去和海格說再見嗎？」
「順路。」
「順路？」
很快哈利就明白了順路是什麼意思。
他們和海格打過招呼，進到屋裡，牙牙開心地撲向哈利，哈利一邊抱著牙牙，一邊努力躲開它的舌頭。
要不是克里斯的路線太過有目的性，哈利不會那麼快注意到木屋裡多了一個柜子。
這是一個黑色的柜子，上面有著金色的花紋，放在海格的木屋裡顯得格格不入。
克里斯拎著行李，打開柜子，鑽了進去，就像鑽進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的石壁上一樣，突然消失在了柜子里。
片刻后他又回來了，一邊欣賞著哈利的表情一邊拿起海德薇的籠子。
「走吧～」
哈利突然明白過來。他向海格看去。海格一隻手抄起牙牙，另一隻手向他揮別。
「開學見，哈利。」
「回頭見，海格。」克里斯又從柜子里鑽出來，拎起哈利剩下的行李，走進柜子里。哈利看著克里斯不合時宜的快樂背影，總覺得這個人和雙胞胎越來越像了。
「對了，哈利，」克里斯停下腳步，「鄧布利多給這個柜子施過法，想要穿過它回到女貞路，你心裡必須想的是，回家。」
接著，克里斯又一次消失在了柜子里。
理所當然的，克里斯是如此順利——哈利心想。
「那，想要回去呢？」女貞路5號，克里斯的房間，哈利回頭看向消失櫃。
「你必須想著拜訪一位師長，比如海格。」
「……這就是鄧布利多給你的補償？」
——————
客廳里，克里斯的父母穿著麻瓜的衣服坐在沙發上，弗農姨夫和佩妮姨媽坐在他們對面。電視上正在播羚羊號歷險記，不過誰也沒在看。
一看見哈利出現，弗農·德思禮立刻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早上好，德思禮先生，德思禮夫人。」哈利很驚訝克里斯居然能對弗農姨父看怪物一樣的目光熟視無睹，並如此淡然地向對方打著招呼。
弗農只是哼了一聲，神奇地沒有進一步發作，甚至幫哈利拿起了行李（「把那隻貓頭鷹拿遠點!」）。
來到大門口時，弗農又惡狠狠地看向霍華德:「說話算話!」
「說話算話。」克羅威爾先生露出陽光般的笑容。
哈利最後也不清楚這兩個人達成了什麼協議。但不管怎麼說，他的暑假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