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13 她還是個孩子

白楊花的老家在一個三線城市，比我曾經的老家也就繁華一點。由於這個世界還沒有女神介入，這座城市同樣存在著繁華與混亂夾雜在一起的情況，這也是普通文明所不可避免的問題。凡人的能力是極其有限的，根本無法做到讓所有人幸福。或者更準確一點的說法是，無法做到讓大多數人幸福。

雖然一路上都在扯淡鬥嘴，等快要接近她家的時候，她的情緒還是變得低落起來。這就好像是考了零分的孩子為了逃避父母的毒打而出去嗨，嗨到晚上十點不得不回家吃飯快進門時的心態一樣。

這丫頭其實很在意自己的父母，但是叛逆和執拗讓她一直無法去直面家裡存在的問題，於是她就只能這樣拖著，讓自己和父母之間的隔閡變得越來越大。

正如她自己說的那樣，白楊花的家庭是一個傳統而古板的典範，這從她家所處的位置就能略知一二。帶有電網的高大圍欄，門禁嚴密的小區大門，毫無特點，如同巨型木頭塊一般的住宅樓，她家就在這如同監獄般的家屬院里。在到達這裡的那一刻，我突然就理解了為何白楊花會如此的想要「逃出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美麗而擅長飛行的鳥兒不可能甘願被關在籠子里鳴叫乞食，它需要的是廣闊的天空和大自然豐富的饋贈。

由於小區的封閉性太強，我們連進門都大費周章。白楊花的變化太大（被我整的漂亮得不像正常人），小區根本沒有人認識她，就算她報出自己父母的姓名也沒用，因為她家裡現在沒人，保安無法通過對講系統來確認。最後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大爺認出了白楊花，因為他還記得小區里是有這麼個異常漂亮的小姑娘。有了他的擔保，我們才得以順利進門。不過付出的代價就是，白楊花不得不一臉嫌棄地和色眯眯的大爺合影。

「我想起這個色老爺子了，他以前就貪戀我的美貌，經常有事沒事在院子里待著，守著我上學放學，還總是神經病一樣和我打招呼。」

白楊花不停地拍著肩膀，剛才合照時老爺子把手搭在那裡。

「那他一直都沒有對你做什麼么。」

「沒有，他好像……只是看看我，和我說說話就滿足了。也可能是那會我還小，沒法引起他的慾望吧。」

「我不這樣認為。」

「什麼？」

「或許他只是單純喜歡欣賞漂亮姑娘，而不是因為男人的慾望。」

「怎麼可能？男人不都一個德行嗎？」

「可是他已經年老體衰，激素水平和神經興奮性都無法支持那種慾望。」

「這……」

「你沒有注意到么。他在和你合影的時候，有意和你保持了一拳的距離，並沒有整個人貼在你身上。他本可以乘人之危對你揩油，但是他沒有，而是搭了搭你的肩膀。這個動作完全算不上過分，最多有些失禮。」

「你這樣一說好像真的是……」

「或許他也曾經有一個漂亮的女兒或者孫女，或許他在你身上找到了某個熟悉的影子，或者某種寄託，或許他有一段不為人知的凄涼過去，或許你與他的合照將會成為他在離世前看到的最後一樣東西……」

「別說了艾米！再說我真的就要哭出來了！我連自己的奶奶都沒法照顧好，更不可能去照顧其他的老人！」

「我只是想告訴你，不要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別人的意圖，你已經沒有這個需要了，你現在有了我。」

「……我知道了，我會逐漸改變認知的。」

白楊花停止了拍肩膀的動作，低下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當初在離家出走的時候，白楊花很細心地帶上了家裡的鑰匙。雖然她那時已經下了決心不再回家，但依然給自己留了一條退路。她是一個怕死的人，把自己往絕路上逼這種事是不可能做的。

房間里的擺設古板而雜亂，很顯然房間的主人沒時間收拾且審美觀陳舊。空氣中瀰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歷史氣息，說白了就是房子住太久所產生的混合異味。由於已經很久都沒有呼吸過這種空氣，白楊花在進門時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艾米，把靴子脫了吧。我們家的地板很老舊了，我怕咱這麼細的跟踩上去一腳一個坑。」

白楊花伸手扯住想要往裡走的我。自從她知道我不是正常人之後，我又恢復了之前的生活習慣，回家進門從不換鞋。只有在洗澡和睡覺的時候，為了顧及她的感受才會脫掉靴子。

「嗯，但是我不習慣穿拖鞋。」

「我知道，你常年穿細高跟把腳穿壞了，只有踮著腳才能走路。」

「……我的腳沒有壞，我只是覺得這樣比較舒服。」

「是么，那我還是給你拿雙拖鞋吧。這地不怎麼乾淨，把你的絲襪搞臟就不好了。」

白楊花打開鞋櫃翻找幾下后，掏出一雙很新的拖鞋。

「果然還在這，看來家裡這幾年都沒來過什麼客人啊~~~」

白楊花又彎腰找了幾下，拿出一雙粉色的女士拖鞋。

「你看，這就是我以前的，稍有的帶有少女特徵的東西。」

白楊花將拖鞋擺好，扶著我的肩膀抬起一條腿，輕輕一拽就將原本緊密包裹著她長腿的靴子脫了下來。女神的造物就是這般神奇，靴子的材料，在主人想脫時會變得比絲綢還要輕薄順滑，而穿在腿上時卻又如防彈纖維般堅韌無比。無論是我們女神的「皮膚」，還是給凡人穿的「服飾」，女神造物都有這樣不科學也不魔法的屬性。

「唉~~~艾米，你說我現在的打扮是不是太輕浮了？父母看到了立刻就會對我產生厭惡感吧？」

白楊花盯著自己那絲滑的長筒襪嘆了口氣。

「那你想怎樣打扮，穿棉褲配棉襖么。」

「你想熱死我？」

「理論上來說，你現在的身體素質已經很難熱死了，丟到鍋里煮都煮不熟。」

「……算了，和你說這個一點用沒有，我找點舊衣服換上。」

「舊衣服還能穿上么。」

「怎麼不能？我這些年又沒怎麼長個。」

「但是你的身材變化很大，特別是某些部位的尺寸。」

「……」

「怎麼了。」

「我真不知道到底該謝你還是該罵你。」

「你還想罵我？」

「算了算了，湊活翻翻看吧，反正穿成現在這樣肯定不能去見父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