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 雨過天晴

和陸城楓下樓吃飯，走在樓梯上便聽到來自廚房的爭吵聲。我兩步並一步的下樓，陸城楓卻在我身後拉住了我的手，不容我前進半步，手指還放在唇上做了個禁聲的動作，彷彿故意讓我聽到爸媽的爭吵。

「你不覺得那個女人來得目的很不簡單嗎？我們林家是缺這點錢還是什麼，會虧待了我們女兒嗎？用得著她假惺惺地送來一碗森參湯嗎？明知道不受歡迎，還死皮賴臉的來我家，就只有你把她捧得跟貴賓似的，還親自泡茶親自送她……」媽媽的聲音異常尖銳，從小到大，媽媽在我心中都是溫柔體貼的女人，第一次看她發這麼大的火，還是對著她最尊敬的丈夫。

「來者是客，更何況還是我們希兒的婆婆，怎可失了禮，讓希兒難做。」父親壓低聲音，說的在情在理。

「你是真的為了希兒還是為了別的，你以為我不知道嗎？為希兒好就應該將那個惡婆婆趕出家門。更何況你有沒有考慮到我和城楓的感受？你就是個自私的男人，為了自己什麼都可拋棄！」

父親似乎深深嘆了口氣，接著低沉的聲音不悅的說道，「我以為我的林太太是個明白是非，善解人意的高貴女人，卻不知只是個不明所以就亂咬人的潑婦！」

一句話彷彿能夠觸到人內心最深最軟的地方，剛才還喧囂的廚房裡此刻沒有了聲響，安靜得讓我有種不好的錯覺。

我用力甩開陸城楓的手，跑向廚房。這次陸城楓也沒有再阻止我，反倒是跟在我身後走向廚房。

廚房裡，媽媽站在水池邊，手還是濕的，也不知是剛碰過水的緣故還是流下來的眼淚沾濕了她的手。她就那樣靜靜的站著，眼淚洶湧而下。她的身後父親鎮定的坐著，臉上是難以掩蓋的怒意。

我心疼地跑到媽媽身邊，張開雙臂用力抱住她。我知道這個時候我的任何一句安慰都會讓她崩潰，只單單抱著她，便感覺到她身體的微微顫動。

此刻站在這令人窒息的地方，雙眼像是被蒙住了，我已看不清誰對誰錯。我只知道這兩個都是深愛我的人，也是我最愛的人。或許我該把老爺子大罵一通為媽媽抱不平，可是經歷了中午的那場事故，我再也沒有膽量對老爺子說一句狠話。

沉默了良久之後，空氣都似乎停止了對流，媽媽突然掙脫出我的懷抱，狼狽的擦了擦眼淚，對我輕聲說了句，「希兒，飯做好了，你們先吃，媽媽有事出去一下。」

說完她脫下圍裙，跑著出了廚房。

等我反應過來追出去時，只看到她奔跑著離開別墅的背影。朝著她的背影喊了兩聲，她卻沒有回頭。

回到屋裡，爸爸已經從廚房移步到客廳，靜靜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手指夾著煙，他卻也沒有吸一口，只是看著他徐徐燃燒著。

「爸，媽媽真的跑出去了，你開車去找她回來。」我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的望著眼前的父親，才發覺他耳鬢已然有了幾根白髮，又是一陣心悸，責備的話怎麼也說不出了。

「不用去找，她自己會回來的。」他飄渺的聲音回答我，視線依舊停留在那燃著的煙上。

我在他身邊坐下，像以前撒嬌時那樣，勾著他的脖子，把臉深深埋在他的肩上。

「爸，從小到大，我一直覺得好幸福，我有全世界最好的爸爸，最好的媽媽，我們一家三口每天都很開心。印象中爸媽之間是那樣的恩愛。一直以來我都有個夢想，想要找個跟父親一樣堅強，偉大又體貼的男人。所以我什麼都相信爸爸，相信爸爸為我鋪的路是最平坦的路，爸爸為我找的男人也是最優秀的男人。爸，你跟媽媽一直都這麼恩愛好不好？我好怕你們吵架，好怕好怕……」

說著說著眼淚情不自禁流了下來，我自己的婚姻已經夠失敗，我希望我最愛的人，他們能好好的。

父親深深吸了口氣，張開雙手用力抱緊我，粗糙的手指輕輕擦拭掉我的眼淚。

「丫頭，你跟城楓先去拿飯，我出去找你媽媽。」他說完在我額頭輕輕印下一吻，起身走出別墅。看著他堅定的背影，我哭著笑了。

——

站起身往廚房走去，才看到自始至終沒發一言的陸城楓，他正倚在門框上，神情複雜的望著我。

我撇了撇嘴想要繞過他走進去，卻在走到他面前時被猛地扣住了手腕。

「怎麼，你也想跟我吵一架嗎？」我仰起頭玩味的看著他。

他不顧我的調侃，忽的俯身抱住了我。

我怔了怔，想推開他，他卻將我抱得更緊了，嘴裡似有若無的嘀咕了句，「小乖，我們也一直很恩愛，不吵架好不好？」

一直很恩愛？那一刻我只想笑。『恩愛』這個詞用在我們身上會不會玷污了它的美好。

「陸城楓……」

「小乖，我也怕，好怕……」

靜靜的任他抱了很久，沒忍心推開。

「城楓，放開我，爸媽馬上要回來了，看到了多尷尬啊！」良久之後，我開始輕哄他。

這一次他聽話的鬆開了我，才看到此刻他眼中的笑意很濃，像是沐浴在幸福中那種。很久以後回想起這一刻的美好，心總一陣一陣的悸痛。我們不是沒有試圖珍惜，只是老天爺總喜歡開很大的玩笑。

——

飯菜擺上桌，爸爸也帶著媽媽回來了，兩人之間似乎還彆扭著，只是已經完全沒有了剛才的刀光劍影。

「媽……」我抱著她撒嬌，整個人都縮到了她懷裡。

她寵溺的揉了揉我的頭髮，笑著道，「丫頭，剛才嚇著你了，媽媽以後再也不在你面前跟你爸吵架。」她說這話時語調很淡，很飄渺，像是看透了很多東西似的，有種難以捉摸的感覺。

「媽，你的意思是我不在的時候，你還是會跟我爸吵架？」我開玩笑。

老媽笑著搖搖頭，神情很淡然。

「媽，爸爸現在有高血壓，情緒有時候會很激動，你多讓著他點。」我摟著她的脖子撒嬌道，「今天你都哭了兩次了，而且兩次都是為爸爸而哭，我總算看到老爸在你心中的地位有多高了。」

「丫頭，別再拿你老爸老媽開心了。」老爸低斥我，臉上卻是縱容的笑。

我癟了癟嘴，假裝沉下臉對著他低吼，「老爸，今天的事就是你不對，以後你再敢對我媽說這種重的話，我跟你沒完沒了。」

老爺子淡淡笑了笑，夾了點菜送到老媽碗里，柔聲道，「不敢了，重話傷感情。以後我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不會再跟你媽吵了。」

「哇，終於雨過天晴了！」我深深吸了口氣，拿起筷子開始大吃，一下子胃口似乎大了很多。

一直被我忽視的陸城楓低低笑出聲，一隻手寵溺的輕揉著我的頭髮，一隻手不停的往我碗里夾菜。

這一次老爸再也不斥責陸城楓對我太寵，反而滿意的笑了。本書由首發，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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