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詛咒無力解
不知是什麼時辰,不知又過了多久,林懷瑾醒來時,桌上準備的愛吃的美食都已冷卻多時,大夢初醒的她望著二月紅緊張的模樣,心微微一疼,隨即勾嘴笑了笑,「我沒事,紅紅。」
「別說話,好好躺著。」與前兩次完全不同,這一次除了暈倒,並沒有其他的癥狀,大概不是第三次發作吧,二月紅擔驚受怕地分析著,見她清醒鬆了口氣,臉上終於有了多餘的表情。
「我餓了。」林懷瑾搖了搖頭,還是掙扎著倚靠在床頭。二月紅摸了摸她紅潤的臉,剛想讓人熱一熱桌上的東西,卻不想隨之而來的,是一大口鮮紅血液,無人可知,那衣袖遮擋處手臂上的紫青之痕終於全部消失。
「夫人!」二月紅大駭,沖外頭喊道:「大夫,葯!」
紫青的痕迹最初顯現就是因為兩種毒性相剋,體內的抵制越頻繁,產生的就會越大,如今都已消散,代表瘟疫大肆完全侵入,無力回天。而就在這一剎那之間,她的意識突然變得非常清醒,身上也感覺不到太多疼痛,反而覺得一身輕鬆。
其實青衣開的葯,幾天前就沒有了。她每天喝的,都是寨中大夫煎的緩解痛症的草藥,根本沒有任何實質性的作用,其實她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沒有辦法醫治了,只是一直假裝著,不敢深想。
「二爺,對不起,我不能……陪你一輩子了。」始終都沒想到,她這一輩子,終究不是他的一輩子。
二月紅抓緊她的手,滿面淚水不知不覺濕了衣裳,「不要胡說,青兒已經拿到解藥了,青衣很快就會配置好的。」
「紅紅,你不要再唬我了。」林懷瑾怔了怔,無比慘白的臉勉強擠出一絲微笑,「這裡好冷,我好想、回鎮江,聽說那裡的月季開得正好。」
彷彿故鄉當年,依稀辨得舊模樣。
當初親手栽種的月季之地成了林瑜繼續發展茶山的契機,上次到鎮江都沒有時間去看一看,但聽江離無意間提起過,花茶相間,漫山遍野全是火紅月季。
不知道此時,還有沒有過季,肯定很好看。
「好,我們走。」二月紅環抱住她,來不及思考,隨即往外快跑去,「現在去鎮江,好不好夫人?」
聞言后的林懷瑾艱難地點了點頭,扶在他的脖頸上,逐漸提不上氣,連說話都變得很困難。
「二爺,夫人現在這個樣子,你千萬不要衝動。」早就聽說這邊的情況不太對,聞訊趕來的央歐急急忙忙,立即攔住了他們的腳步,不過二月紅沒有理會,直接飛速離去,只片刻已火速趕下山。
白日下過一場大雨,他的腳步深一腳淺一腳淌過山中水澗,此時夜色深重,又開始零丁地飄起了小雨。等司機駕著車歸城以後,汽車居然出了毛病,火車站內又是空無一人,到達江蘇方面的火車已全部過點。
要想趕去,只有等明天的票了。
而此時林懷瑾情況更加糟糕,充耳慢慢地聽不到外面的聲音,只有耳鳴陣陣響起,依舊陷入的是迷糊狀態,只是下意識抱緊他。
二月紅焦急萬分,待思索一會兒,轉身便去了馬廄,不出一刻已牽出一匹駿馬,讓林懷瑾安躺在自己懷裡,開始駕馬遠行。只是這山高路遠,因為新式交通的出現,許多驛道已不再通行。
就算能通行的,也是層層把關。
「長沙的瘟疫還沒有過去,不讓任何單獨的行人進城。」行至城郊遠處,上面的駐守的士兵並沒有打開城門,但這裡是通行的必經之路。二月紅沒有時間與他僵持,只是高聲請求放行。
「這是上面的規定。」士兵依舊生硬地回答著同樣的話,而二月紅聲音低沉,仍在請求,「我夫人得了急病,麻煩你通融這一次!」
「有病那就更不敢放人了。」士兵掃了一眼病殃殃的人,下意識捂住了口鼻,眼神驚懼。馬上的林懷瑾困難地動了動身子,只依稀感覺沒有再行進,又有了絲清醒。
眼前城樓看起來較為破敗,只有零丁兩三個守衛,遠方山高水遠,近處淺草沒馬蹄,似乎從未來過,非常的陌生。
「別去了二爺,太遠了,我可能、去不了了。」不忍他再苦苦哀求,林懷瑾不由抬起無力的手,替他擦拭著淚水,已覺得呼吸都開始逐漸困難起來,「我們還是回家吧。」
「夫人,好,我們回家。」二月紅握住她的手,哭得泣不成聲。雨成絲而下,馬蹄聲逐漸迴轉,林懷瑾不時陷入昏迷,等醒過來時,已是黎明破曉之際。
她睡得迷迷糊糊,早已分不清白天黑夜,只覺得天昏地暗,不禁顫抖地指向崇山峻林,笑得十分認真,「今日的朝陽,好美!」
二月紅瞥了一眼天邊的鮮紅,心如死灰,順著她的話說了下去,「是不是就像我第一次帶你騎馬的那樣。」
「你還記得那個時候嗎?」林懷瑾頓了頓,聲音有氣無力,「給我說說吧。」
二月紅勒住馬韁繩,腦海里閃過當初的畫面,聲音微微有些顫抖,「那天雨過初晴,兩道彩虹浮在天邊。夫人很高興,才學會騎馬就嚷嚷著非要與八爺比賽,結果八爺騎著驢也贏了。」
「是我讓他的。」林懷瑾眼角下垂,想要咧嘴笑,一滴淚卻從中劃過。二月紅接著道:「我真的好喜歡吃你做的飯,喝你燉的冬瓜湯,就算再吃二十年三十年我也一點都不會覺得厭。」
「我最近做的,其實都很不好吃。」林懷瑾撫摸著他的臉龐,「我知道,你是為了哄我開心」。
察覺到她身體的冰冷,更加緊了緊披風。他清楚,他們都儘力了,只是無力回天,「如果沒有遇見你,我可能至今未娶,還是個翩翩公子無所事事地活著,不知情為何物。」
林懷瑾拉著他的手,「是我錯了。」
她以為,一切都會變的,可是一切都改變不了。世上的宿命大抵如此,詛咒的不是丫頭,而是二月紅的夫人,「紅紅我不在了,以後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要按時吃飯,好好地活下去,如果有來生來世,我一定回來找你。」
二月紅絕望地搖了搖頭,「瑾兒,你不是說想去雪鄉嗎,我都答應你,你不要再睡著了好不好?」
「好。」林懷瑾點了點頭,努力睜大眼睛望向他紅色的衣袍,可是逐漸失去知覺的意識漸去,甚至已經席捲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