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盛世會如願
從子時到丑時,那個黑影一會兒縮小,幾乎不可尋,一會兒擴大,瀰漫了整個屋子。事情的真相越來越撲朔迷離起來,可不管到底如何,終究過去了,現下,便是最好的結局。
「夫人,你再睡會兒吧。」丫頭望向她仍然蒼白的臉,忍不住勸了一句。林懷瑾笑著搖了搖頭,掃了掃外頭的景象,躍躍欲試,「好不容易活過來了,我要出去走走。」
一邊說著,一邊已動身起床。二月紅連忙摁住她的肩膀,「丫頭說得對,夫人該聽大夫的話。」
「紅紅,我生病都躺了這麼久了,四肢都不靈活了,好想下地走走。」林懷瑾可憐兮兮地看著他,見他有了動搖之色,繼續請求道:「就一小會兒。」
二月紅一向拿她無法,只好同意,「桃花,把夫人的披風拿來。」桃花聞言快步走近衣櫃打開,取出了裡面較薄的大紅色的披風,隨即拿了過去。
接過桃花的披風,二月紅立刻替她小心披上,穿好鞋襪,這才帶著她往院里去。外頭日光很大,那團橙色的向日葵卻緊緊地跟隨著太陽的腳步,毫不停歇。一股熱烈的暖意襲來,適應了光線之後,林懷瑾睜大眯著的雙眼,明察秋毫。只覺得身上暖洋洋的,臉頰也紅撲撲一片。
「二爺,到那片樹下遮陰吧。」丫頭指了指不遠處的皂莢樹,微風撫過,解了些許暑氣。夏天就該是綠色濃郁的季節,枝繁葉茂,繁花錦簇。
「好。」太陽猛烈,病體虛弱反而容易中暑複發。二月紅隨即牽著林懷瑾到了大樹底下,王叔周到,連藤椅也搬了過來,還特意找來了幾本書。
「斷鴻零雁記,鴛鴦蝴蝶的書?」林懷瑾隨意翻了幾頁,「王叔,你找給我女子看的書。」她合上了書放下,又想了想,遞給了一旁的丫頭。
丫頭在裁縫鋪學過管賬,識得些字,一打開大致掃了幾眼,竟越發看得入迷。王叔忍不住笑了笑,「那夫人喜歡看什麼書,我現在出府買去。」
「不用麻煩,把晨報拿給夫人就行了。」二月紅摸了摸她的腦袋,林懷瑾抬頭沖他一笑,「知我者,二爺是也。」近年連年征戰,百姓凄苦,她也得為以後做好準備。
「夫人這點,倒是和佛爺很像。」二月紅順勢坐到她的身旁,林懷瑾看了他一眼,又偏頭認真地看起了報。
世道澆漓,人心日下,國將不國。外頭亂得很,殺人放火嫖妓騙錢以及一切鬼混的人多不勝數。長沙城雖說在張啟山的監管下還算井然有序,可這又能抵擋得了多時呢。
戰爭轉眼南下,人活著都是問題,在生命面前,其餘的例如道德、良善逐漸丟失。這是國之大哀,人之所以為人,就在於其內心的良知與思考。
可當今的人苟延殘喘者甚多,她雖在二月紅的庇護下沒有目及這些慘痛,但深知歷史的她怎會不明白,救國出了驅除侵犯的敵人外,還要救活已經麻木的國人。
這樣力量的實現,任重而道遠,不過總能實現的。
「紅紅,你相信嗎,未來會有一個很好的世界。」林懷瑾想了想後來繁華的盛世,那樣的寧靜安定,百姓安居樂業,一片生機勃勃,不禁眼眶濕潤,「可是最少也要很多年了,好多一直期望看到的人都看不到了。」
但是,若在天有靈,總會知道,盛世如他們當初所願。
「能看到的。」二月紅愣了愣,不明白她為何突然提起這些事,下意識更湊近她幾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只要時間足夠長,人心夠堅定,現在的困局都會煙消雲散。
「嗯,好久沒去祠堂了。」林懷瑾掃了掃四處懶散走動的夥計,這天熱得人心惶惶,大家都沒精打採的。祠堂那邊是陰面,按理說應該涼快一些,再說也許久沒有過去看看了,「給爹上柱香吧。」
孝為天,二月紅點了點頭,是該上香的,並且也需敬謝紅家的列祖列宗保佑,讓夫人重新回來。
說到了這一茬,林懷瑾隨後暫別了丫頭幾人,只是隨著二月紅從院中穿過,兩人步履漸漸,不多時才到了僻靜的祠堂。
祠堂里靜靜的,香火些許繚繞,夥計打理得還算細緻,一切都井然有序,莊重肅穆。林懷瑾上前拜了三拜,又點上了三炷香敬上。
那香燃得不快,但味道較濃,一股香火味撲鼻,忽然之間,她就想到當年她曾在這裡拜了紅太爺為師學戲。紅太爺對她極好,不僅從未斥責過一句,一直以來同她說話都是溫聲細語的。
但他們至今都未接回他的屍骨,那年發生的事情還歷歷在目,礦山不是沒去過,但都無功而返。並且紅太爺的遺言也叮囑過紅家子孫不得再去。
逝者已矣,生者還要繼續。
她嘆了一口氣,心底說不上的難過。二月紅寬慰地拍了拍她的後背,心底同樣沉默。
兩人默默無言地立於祠堂,林懷瑾腦海里突然閃過一絲紅光,一瞬間消失不見,她不由扶額,晃了晃頭,身形不穩。二月紅見此立刻牽緊她的手,「夫人,怎麼了?」
「我可能又有點餓了。」林懷瑾撓了撓頭,的確又覺得飢餓上頭。二月紅扶住她,微微一笑,「夥計應該做好了。」
當年她懷有生育時也是如此,不一會兒的工夫就會言餓,除了早期嘔吐得厲害,請了大夫開藥后,幾乎沒有食慾不佳的時候。
林懷瑾尷尬地眨了下眼,不再接話。
兩人剛出了祠堂不遠,那滿池塘的荷花臨水就吸引了她的注意,林懷瑾小跑過去,隨即坐在石階上,心情一剎那寬慰起來。
楊柳枝頭甘露灑,蓮花池畔慧風生。荷花之美,周敦頤知,她也知。
「紅紅,你說能看到,果然就能看到。」她的眼裡流光溢彩,大概從今以後,可以一輩子留在紅府,每年都會如此。著眼之處,儘是一片桃紅柳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