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人不老實

夜色深沉如墨，窗外下起瓢潑大雨。

一道步法蹣跚的身影，沿著街道，從遠處緩緩走來，停在了一棟樓房前。

不知誰家陽台上掛有風鈴，這時候忽然無風搖動，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來人披頭散髮，身材嬌小，被雨打得不停顫抖。

天邊亮起一道閃電，刺破黑漆漆的大地。

轟隆隆……

借著短暫的光明，四周景象一覽無遺。

她約有十七八歲，穿著粉色包臀裙，上半身是漏臍背心，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皮膚白皙的就像冬雪一樣。

因為歪著腦袋，她半邊臉頰顯露了出來，能看到嬌唇紅潤，腮紅如雲，應該是化了濃妝。

她可愛的耳垂上，掛著一個漂亮的水晶耳環。

夜極冷，雨也幽寂，女孩顏值很高……

美中不足的是，她另外半邊臉，並沒有帶過來。

按理說，人的頭被削下了一小塊，裡面骨肉迸裂，血流的到處都是，應該會必死無疑。

然而，她卻還能站立行走，冒雨出行……

不知多久，雨幕中擠出一道光束，並在迅速接近。

她扭過一個詭異的姿勢，向身後看去，愣了好一會，抬起左手擺了幾下，除了動作僵硬一些，倒像是在跟來人打招呼。

……

王徒很不喜歡大半夜出行，畢竟晝夜溫差大，很容易感冒。

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他已經驗證了一些東西，心裡急迫的很，在沒有地方可寄居的情況下，唯有先回家再說……

微微搖頭，王徒忽地腳步一頓，手電筒往前照了照。

樓房下孤獨的女孩，在牆壁上拉出一條陰冷的影子。

雨簾厚重，王徒還是看清了她的容貌，臉色一霎間變得難看起來。

「早就跟你說過，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不要再出去瘋跑，非要自尋死路。」

他語氣冰冷地自語，卻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黯然。

將右手的傘交給左手，繼續往前走，他右手伸進口袋裡，不知在掏什麼東西。

路過女子身旁，王徒目不斜視，徑直走到門前，用鑰匙打開。

收傘走進去，樓門半掩著，他已經在開家裡的門。

少了半張臉的女孩似乎才反應過來，她嘴巴無聲地張合幾下，就緩慢地跟隨了進去。

她聞到了新鮮血肉的味道，僅剩的一顆眼珠中渾濁泛紅，透著最原始的渴望。

記憶已然殘缺，吞噬卻是一種本能。

雨珠拉成線，滴落在地板磚上，聚成了一個水窪。

一隻手從門后伸了出來，伴隨著燈光，能看到兩根手指間正夾著一張黃紙，上面畫有硃紅色的奇怪符號。

她挪著步子，彷如在迎合那隻手，剛好湊了過去。

符紙正正地貼在她完好的半張臉上。

身形僵住，再也不動了。

砰……

房門鎖緊，雨聲被隔絕在外。

王徒關了手電筒，摸索著取出一根蠟燭，點燃放在桌上。

自這場雨開始下，整個城市就莫名其妙地斷電了，任何的電子產品都失去了作用，變成了破銅爛鐵。

不然，他哪裡用親自出門。

這是特殊時期，發生的一切都無需解釋，只要儘快的去接受就是了。

反正，現在的外面，已然危機四伏，混亂不堪。

至於門外的那位，是樓上的一位住戶，因為工作並不光彩，經常晚出早歸。

王徒提醒過她的，可是顯然並未受到重視。

王徒將身體擠進有些陳舊的沙發里，眉頭凝成了一團，心情愈發糟糕。

燭光昏暗，還是照亮了狹小的客廳，視線所及，到處擺放著木劍、鐵鈴、麻繩等東西。

桌面上雜亂不堪，堆滿了黃紙、硃砂和一些奇怪的印章。

王徒，今年21歲，其自幼父母雙亡，打小在孤兒院長大。

年少早熟，是一名遵紀守法好青年。

最高學歷是……蘭翔技校。

專業是……進口挖掘機修理。

可以說，是一個普通至極的人。

他做過很多工作，送快遞、開出租、網路遊戲主播、甚至還去電影城當過群演，在一個恐怖電影《人肉XX包》裡面飾演男一號……包子餡。

功夫不負有心人，王徒終於依靠努力掙到了很多錢……

至於過程和細節，則是因為在街上遇到一個老乞丐，王徒好心買了肉夾饃給他吃，他就掏了一張銀行卡和一本泛黃的紙質書出來，並嘀咕一番含糊不清的話，王徒剛收下他就閉眼歸天了。

「拯救世界……小老弟，就靠你了。」

遺言說得跟拍電影似的，如果不是因為卡裡面有一百萬，王徒肯定以為自己是被碰瓷了。

那本書王徒認真翻了幾頁，裡面都是些畫符捉妖的內容，圖文並茂，描寫的十分詳細。

扉頁有一句話是用的毛筆，字跡飄逸。

「即便不再為人，也得遵守規則，不然就要遭受懲罰。」

王徒嗤之以鼻，作為無神論者，他不僅沒感到震驚，反而還有些想笑。

「不是人了，還怎麼遵守規則，聽口令升天嗎？」

沒多久，王徒就將這事拋之腦後了，為了感謝年老多金的好心人，他給老乞丐立了碑，用香火供著，隨即離開了家鄉，來到了繁華大都市……H城。

在這裡，他利用老乞丐那一百萬，加上自己攢的一千八百塊，買了一套位於九環開外的房子。

並且還是在一樓，因為一樓停電動車方便，再者說，一樓……便宜。

不管如何，王徒也算是有自己的小窩了。

然而，安逸的日子沒過多久，接踵而至的驚悚事件開始圍繞著他轉。

先是上班的地方，一個中年男人扛不住生活壓力跳樓自殺，他摔的短了大半截，卻硬是還爬了三百多米的路去小賣部買煙……

內臟流了一地，連停止跳動的心臟都掛在了路牙子上，他是靠什麼支撐的，是夢想嗎？

王徒肯定不信，他活久見，嚇得好幾天沒敢上班。

這還沒完，沒等王徒緩過來，住在樓上的趙大媽又被車給撞了！

她跳完廣場舞回家，美滋滋地走到小區門口的時候，一輛時速超100碼的小貨車橫插過來，她飛了差不多有六層樓那麼高，頭朝下著的地。

王徒當時正站在窗口，從縫裡往外澆花，親眼瞧見這一幕，差點尿自己一臉。

小區太偏，住戶少的可憐，沒有其他人看到車禍過程，肇事車輛也在第一時間逃逸了。

當王徒顫抖著，拿手機要打120的時候，他發現腦袋被擠成麻花，臉皺的跟搓衣板似的趙大媽居然還在那裡爬，而且她的目標，赫然是愣在窗前的王徒……

我去，老子沒偷你音箱！

那一瞬間，王徒嚇得頭髮都豎起來了。

還是一隻大狗拯救了王徒，它不知從哪裡跑來，興奮地啃吃趙大媽稀碎的像爛西瓜一樣的腦袋。

她的頭沒了，才徹底不動了……

從那以後，王徒開始重視那本得自老乞丐的書，利用空閑時間摸索學習，無比勤奮。

畢竟死掉的人，確實不遵守規則……而且，太他娘嚇人了。

讓王徒覺得匪夷所思的是，再遇到死不掉的人時，只需要畫一張符貼在其腦袋上，就能很好的解決問題……

生活貌似又回到了正軌。

然而最近，網上卻開始流傳一個消息，刷屏各大網站。

「在以後的歲月中，世界將會被黑暗籠罩，生命再也不能得到憐憫。

活著的人，痛不欲生，死掉的人，路還沒有走完。

也許在某一天，耳邊終將清凈，萬里不見人煙，孤獨存在的，也只剩下時間。

那是一段難忘的記憶。」

幾段頗有詩意的句子，充滿古怪。

有很多人認為這是末世預言，並開始著手搶購食物，他們紛紛向現有的美好許下了祝福的祈願。

不信的居多，他們冷言嘲諷，不屑一顧。

王徒一開始，不太相信……但沒兩天，那本書上竟然悄無聲息地出現了一些文字。

就是那條流傳在網路上的消息，一字不差地寫在封面中間。

他反覆確認了，以前可沒有的，而且看過以後就很快消失，跟產生了幻覺一樣。

當時王徒的想法就是，老乞丐肯定魂還在，不僅鬧鬼折騰，還懂得上網發帖……

沒過多久，王徒做了一個夢。

夢中一場大雨傾城，連綿數日，無數人出現發燒、狂躁、潰瘍，包括神經錯亂等癥狀，但當體溫降到極點，心臟停止跳動后，原本應該死掉的人，卻坐起了身。

他們動作僵硬，目露凶光，向身邊熟睡的親人張開大嘴，咬的其筋斷骨折，血肉橫飛。

他們啃吃完人肉，衝破房門，遊盪在街頭，繼續搜尋著目標。

猩紅的瞳孔，鋒利的爪牙，以及散發臭味的身體……

這些已經不再是人了。

可怕的是，那些被啃食的沒剩多少肉的骨架，只要頭沒掉，在一段時間后，竟然還能掙扎著爬起來……

王徒從夢中驚醒，滿頭都是冷汗，他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一句話。

「死掉的，路還沒有走完。」

這是，真實版的生化病毒危機。

時間過得很快，今日為期，噩夢照進了現實。

回想起，之前看到的，跟夢中一致的場景，王徒沉默了。

他背靠沙發，臉上寫著疲倦，抽出一根煙，用燭火點燃，靜靜地抽了起來。